流萤
文：若荷清寒（ID：ruoheqinghan）
1、公交车上。人很多。那些穿着打扮光鲜的人，都在人群中骚动。
流萤，如烧饼夹着厚厚的人群，左右动弹不得。当一个颠簸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跌倒，只是趔趄了一下，她扶了扶眼眶，差点被挤碎了。
都说在公交车上，孕妇会挤得流产，少女会挤得变成孕妇，想到这儿，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来医院的人很多，身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流萤感到那炽热的目光正好打落在自己的身上，害怕和紧张就像火焰一样，使她身心俱焚，她的脸颊上不断溢出汗液，手黏乎乎地揩了一遍又一遍，旁边的那个女孩，从容不迫，丝毫没有沾濡伤痛。
下一位：“刘颖”，医生见她一个人，好奇地问，“你的家人呢？”然后又自顾自地说，“现在的女学生真是的，都这么开放。”刘颖一副永远都长不大的娃娃脸，看上去就是大学生。当她看见手术台的时候，差点就晕倒了，随后，她的耳边一阵嘤嘤声，仿佛脱离了世界。
当她拖着虚脱的身子，委蛇地从医院出来，午后的阳光像个大火炉，不断地在头顶上轰炸。
那些一列列的汽车就像一个个甲壳虫匍匐地在地面蠕动。当流萤站在高处俯视的时候，她突然大笑起来，恍惚间听到一个声音提醒，坠落吧，然后她又克制不住地悲恸大哭。
她没有勇气坠落。只能苟且地生活。
于她，生活，要么妥协，要么挣扎。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像陀螺一样疯狂地转动，却还是停留在原点。他们给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促进了城市的进步，这是他们最大的骄傲，真的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
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who care？
再也没有那样的勇气和决心了，让自己义无反顾地燃烧。现在的流萤，虽然刚过25岁，但内心沧桑，犹如等待死亡的老者。眼瞳死一般的安详。
对于过去，她闭口不谈。只知道，她在北京念的大学，然后顺理成章地工作。标准的北漂一族，相较于清华北大雷鸣贯耳，她的学校就显得丝毫不起眼，属于二流的普通院校。当每次介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摇头，怎么从来都闻所未闻，北京怎么会有这么一所世外桃源的大学。除此之外，对她的信息就一无所知了。
当初的热血青年，如今在何方？当初的雄心壮志，遗忘在何处？梦想，这东西奢侈得荒唐。那些有志之人，还不是每天都住在地下室，蚁居在城市的缝隙里，苟且地在城市边缘挣扎，那是一个看不见阳光的国度。
北京，于流萤而言，是一所避难所，逃亡到这里避难，可惜，最后被告知没有收容所。而她没办法逃离习惯，习惯了生活在城市的边缘，习惯了城市的灯红酒绿，习惯了夜晚的霓灯初上，这里给予人新的希望，同时掩埋了梦想，更葬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热血青春。
“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北京。”
“挺不错的城市。”
“还行吧。”
这是她惯常采用的一种态度，敷衍了事，漠不关心。“还行”，都快成了流萤的口头禅。这恐怕是城市最大的弊病了，关在自己的匣子里，不管外边谁敲门，一律闭门不开。
流萤每天都生活在自己的狭小匣子里，冷眼看着外边精美的商品，虽然华而不实，却依然待价而沽。商品都是有价值的，而工具呢？她就不知道呢。
看着那些如雨后春笋般的高楼拔地而起，拥堵的道路一辆辆小车飞驰而过，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说服力？
很少有人听到流萤说过话，等到大家都差不多遗忘了，某时她又意外地钻出来，她只是听着周围人在呐喊，有人在抱怨，有人在奉承，有人在哭，有人在笑，直至将自己的耳膜膨胀，再也听不到人的声音，如果这样，那该多好。
她见过耳聋残疾的人，她从不轻易施舍同情，每当看见他们在路边乞讨，她并不是无动于衷地穿过。而是用一种欣羡的眼神去观望，她渴盼流浪，渴盼自由，当在地铁上看见卖艺的人，她心里在呐喊，把我带走吧，我想要和你们一起流浪。
有一次，她真这么干。
那天，当卖艺的人谈着吉他，从她面前经过，她感觉那眼神在对她说话，你施施恩德，给一点钱我吧。
如果你让我一起流浪的话。
当然，如果你给我钱的话。
流萤就将身上仅有的一百元钱，还有公交卡，零钱全部掏出来虔诚地递给那人，当那人拿到钱之后，转身就走。
然后流萤就走过去，哎，你说带着我一起流浪的。
神经病啊，谁会去流浪啊。
然后她默默地站在那儿，迟迟不走。回来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什么都有温度，感情，生活，无不例外。由最初的炙热，逐渐不温不火，到最后的冰至零点，她的心就是一杆温度计。可惜，现在失去了灵敏度，感受不到昔日炙热的温度了。
当男朋友还在的时候，生活困顿忙碌，下班后还要洗衣做饭，男友坐在一旁玩游戏，尽管汗流浃背，她却从来不吭声抱怨。
也许，这就是生活，细水长流。
她将这当做一种宿命，和他绑在一起，然后相依为命地生活。当单调的生活结束之后，她一下子慌了神，好像生命中的某个重要部分给搜刮了，空荡无存。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变得面目全非。
2、乏味的一天就从挤公交开始。
流萤每天6点半准时起床，然后洗漱半小时，等车，坐两个小时的公交，穿越千山万水之后，才会到达工作地点。
这个地方，离男友的工作地点近，由于地段比较偏远，价格也比较便宜，当男友辞职待业之后，流萤每天就改坐公交了。
这种单调的生活，日复一日，像一个钟摆，从早到晚准时地敲打。生活就是这样，还奢望什么呢？这天，流萤照例挤上公交，塞着耳机，不停地刷微博。玩微信，这个玩意听说能够搜索附近的人，还能结交朋友。
她偶尔也会摇一摇。看看附近都有什么人。
冷眼旁观的世界，在虚拟的网络中，或许能寻觅到一丝温暖。
“你好，我叫王强，我可以认识你吗？”
对于流萤来说，这无异无飞来横祸。
流萤并不理睬，对方自说自话地继续，“流萤，这个名字不好。”
“哪里不好？”
“呵呵，你知道，流萤的名字已经被占用了，更何况还是一只飞虫的名字。”
“那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这个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没想到第二天，就有消息提醒。
“在吗？”
流萤本来不想搭理，但没好气地搭理了一句，“有事吗？”
“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哦”
面对流萤无动于衷的表述，他也不能再视而不见。
“难道你不想知道什么名字吗？”
她想说，与我无关，但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是什么名字”
流萤颇感意外，这个小小的问题，居然还能成为困扰。
“流潆。”
“这和流萤，有什么区别？”
“流萤是飞虫的名字，而流潆才像一个女生的名字。”
名字虽然只是一个代号，但是，它隐约还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唇齿之间的亲密也是从亲昵的名称开始。
“我在等你”每天都会送来很多幽默的段子。特别在每一个节日都会送来祝福。他做的这些事，明白人心知肚明，逢场作戏的玩意。但他说的话，流萤却从未绝对特别反感。
也许是从那次名字开始，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或者从刚开始的对话中，对方就已经全部掌控了局面，只需要跟着他的脚步走，就一定会看到黎明的。陷于黑暗中的流萤，实在不能自拔，哪怕一个小小的救赎就会让她重新靠岸。
3、不管对方是否答应，他总是叫她，苏流潆。
至于，为什么姓苏，她也没问，只觉得名字很好听。
“哎，苏流潆，我发现了一个好吃的店，在**地方。”他总是这么理直气壮地叫唤她的名字，仿佛很亲密的朋友。
不管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好吃的商店，他总是第一时间告诉她。
习惯是很容易让人上瘾的东西，可怕地要命。当和男友分开时，她就告诫过自己，不能养成习惯。
据说，要养成良好的习惯，只需21天，但是，如果脱离习惯，需要多久？流萤也不清楚，但是，她害怕习惯，这种东西，天生地就让她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总是还差最后一天的时候，让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之前她先坐20天公交车，然后再坐20天地铁，这样轮换。后来，当她失恋的时候，她就沉湎于回忆，不能自拔。
当第一个20天过去的时候，她就停止了玩微博微信，隔了一个星期，上面的消息就像积攒了多年的尘埃。厚密沉淀。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这不，好好的现身了吗？”
“害我都报警了。”
“那不好意思，多谢费心了。”
事实上，这个男子，还真是报警了，查找叫做流萤的女子。别人都以为他是疯子，暗地里骂神经病。
原来这世间，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的神经病。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神经病，竟然让流萤感动了。
某天，对面的那个男子又开始一个新话题。
“我知道你为什么叫流萤？”男子说。
“为什么？”
“因为流萤，它是一种寻找光亮的飞虫，想要逃离黑暗，它心中还有向往，还有追求，哪怕还有一点光亮，它还在继续寻找，期待，等待。”
这种自主介入对方的思维模式，流萤很不赞同，但是，她也不反对。
流萤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
偶尔，对面的那个男子也会讲个笑话，逗逗流萤，这给流萤麻木枯燥的生活中注入一点色彩。
虽然，网络和现实格格不入，但是，经历了一天的现实，然后再去重游虚拟网络中，这也是一种乐趣。
看着流萤对鱼饵由最初的感兴趣，变成现在地紧追不舍，男子就开始拉线了。流萤后悔自己最后才发觉。
这过眼云烟的世间，是需要疯狂一次的。凡事需要有个分寸，如果过度了，那么就会上瘾。暧昧，就是个容易让人上瘾的东西，它说不清道不明。隐隐绰绰，让你迷失方向，继而迷失自己的心。而他们在成熟的年龄中，完全可以将这个度掌控得恰到好处。
4、“我今天迟到了。”流萤被领导骂了一通，然后又去网络寻找安慰。
当看见一个偷笑的表情，流萤表示很委屈。
然后，对方调侃道，“如果你和我在一起的话，那你就不用迟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流萤的脸上浮现出红晕，确实，她还不知道，对面的那个男子是谁，她只能通过想象去构建，他的轮廓，他的面容，他的身躯……
这个城市多么空洞啊，就像被驱除的心。由于和身体格格不入，只能到处流浪。寻找避难所。
他应该像阳光一样，可以驱除自己心灵的空洞和黑暗。突然她感觉到了有一米阳光，从缝隙中穿透过来，想到这儿，流萤觉得太冒失了，然后她甩甩头，驱逐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的话只是一味强心剂，让流萤死水般的生活，渐渐复苏。
但是，她忘了，自己还是流萤，流萤是一种飞虫，她会为了那点光亮，那点明媚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奉献自己的生命。
“一个女人，太独立了，太优秀了，不好。”
流萤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变成了这个话题，然后只好紧接下去，“为什么？”
“因为别人都害怕她。”
流萤默默不语。自己曾几何时，也期盼过未来的自己。可是，现在呢？
良久沉默后，男子又开口了。
流萤在这边等得着急，然后就拿出一根烟，自然熟练地点火。看着烟雾缭绕。想起刚开始吸烟时总不习惯，经常被呛住，她感觉手有一点烫，才发觉烟没有了，抖抖手中的烟，然后摁息烟蒂，手中残留烟灰烫伤的的痕迹。
“每个人都希望被别人需要。男子都需要女人的依附。”
流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他察觉到了，然后就转向另一个话题。
“我在大学见过一对男女，他们很相爱，发疯地相爱，大家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没想到后来还是分了。”
流萤淡淡地回了句，“为什么？”
“因为那女的太独立了。”
还是离不开独立，然后流萤就径自扯到了另一件事。这件事就像是一个疙瘩，碰到时痒痒的，她一直找不到出口，发泄自己的情绪，“我在大学里，也见过很疯狂的一个人，读完了本科，继续读硕士，然后博士，最后疯掉了。”
“这不又是一个‘范进中举‘嘛。”
“是啊，那时我们都很傻。以为读书就一定会找到好的工作。还有一个同学拼命地读书，大学中从来都没有任何娱乐，后来，当面试时，总也通不过，然后有个面试官就好心地告诉他，因为你不会吵架。”
说完，他们都傻笑了一下，都说，自己当年读大学多么青涩，多么纯真。
可是，现在大学生都不吃香了，随便在大街上，拉出来十个就有八个读了大学，连大白菜都不如。
他们都喜欢讲别人的故事，直至无话可说。
但为了说明自己的故事，这次，他们见面了。
5、时间定在某个星期六的下午，阳光正在贪婪地酣睡，时间像个孩子，东串西跑，好不安分。
这天，流萤特意穿着一件素色干净的衣服，一条碎花的裙子，没有过多的修饰。那条裙子早已过时，并不新鲜。
她腼腆地笑了笑，说道，好久都没有穿这么艳丽的裙子。当我们上大学的时候，还流行过一段时间了。
随后，他们又开始感慨岁月不饶人。
面前的这个男子，看上去是精心打扮过的。但还是遮挡不住，他眼中充溢的血丝，还有对生活的倦怠。眼神中似乎在寻觅什么。
不过，她倒是很喜欢那性感的胡渣，对其他的并不在意。
“没想到你这么白。”
流萤的皮肤是惊人的白，仿佛大病初愈后不久。这种消瘦骨感，女明星都很推崇，也很时兴，放在流萤身上，就变成了一种不健康的东西，让人耿耿于怀。
她说，我很少见到阳光。
这骄阳似火的天气，很多人想避都避不了，但她却愿意接受这高强度的热度。这阳光过分的炙热，仿佛人就像是香肠，可以任由榨取。
“那你，今天是破格见到了一次久违的阳光罗。”
“恩，是啊，今天阳光多好。”流萤朝窗外望去。
潮湿的地下生活，让流萤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但是，她还是为节省一厘一毫，将大部分的积蓄都存起来。
从推开门进来，她的眼睛一直保持着眯缝的状态。
“为什么不戴眼镜。”
“你知道的，看多了虚假的东西，反而喜欢真。”她抿了抿嘴唇说道。
然后继续喝着咖啡。她的勺子就不停地转动，如果苦楚可以被稀释的话。
“我前几天，街上看见一个女子，穿着黑色的镂空。特别时髦性感，背面看起来很像你。”
“恩，我可没有穿过镂空的衣服。”
“那就认错了。”
这么冗长的午后，就在咖啡的浓郁淳苦中度过，这像多年前看到的一场电影，当故事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得不欢而散。
当音乐正好停止流转，在这空挡期，他们的上一话题恰好结束。不知道要说着什么，流萤的嘴里干巴巴的，他们都低下头，刻意地转动手中的杯子。恰好，抬头的时候，眼神交汇，像电流一样发生了碰撞。
在他的瞳孔里，可以看到她的影像，那种落寞的眼神。还有，蔓延的火焰，在疯狂地燃烧。
在黑暗中呆的时间很长，就会习惯在黑暗中探索，只要有一点光，她的眼睛都适应不了。那簇团的火焰，烧了她的眼睛。
一直都在说别人的故事，他们的故事是不是也在别人的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想到这儿，流萤有点害羞了。
然后，男子突然提议，我们去看电影吧。
有些故事，在荧屏中出现的，活生生地搬到现实生活中。让人猝不及防。流萤也料想到了下一步会是什么，她有点想要尝试，有点想要逃避，正当她犹豫不安时，他的手像电流一样传过来。
他们又重温了一下大学年代的爱情故事，一种温柔的陷阱正在突袭，借着爱的名义打幌子。到底什么是爱情呢？他们不想知道，思想变得越来越麻木了，如今的精神欲望可以被物欲肉欲取代。
只怪灵魂和肉体，分离太久。
就连柏拉图都说，任何一种快乐都不如肉体的爱来得更巨大、更强烈，但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缺乏理性了。
接下来，他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点他们心知肚明。趁着月色朦胧，黑色笼罩，伪装了白昼的光芒，但是，他们都需要一种混沌的状态。一种暂时脱离现实的状态。
他的嘴唇就像一把钳子，撬开了她的嘴唇，吸取着津液，仿佛她是一泓清泉，任由他索取。他的爱有着强烈的侵占性，生硬地进入她的身体，索取她身上的一丝一毫。他们整个晚上都拥抱在一起，在这种强烈肉体冲击下，流萤无意识地感觉到了久违的快乐。
是啊，我们都离快乐很远了，也都差点忘记了快乐是什么颜色。那种美好的感觉，带着身心渴求仿佛超脱了世界。
流萤开始在想，如果有些事永远都不要结束就好了，也许明天，也许黎明，也许下一秒钟，所有事都会天翻地覆。
有些故事，开始是可以控制的，但是收尾得过于仓促，由不得人改写。
对于伤害，流萤想要逃脱，而这也拒绝了真爱的萌芽。
对于往事，她从来不敢轻易触碰，因为那些伤疤历历在目，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都说校园里的爱情纯洁无邪，但是，正是那种青涩懵懂的感情，被现实撞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现实，就是一面镜子，将那些丑陋缺陷暴露，让人一览无余。那个时候，他们多么羞涩，连牵手拥抱都会温馨无比，而如今，连拥抱都是不真实的。
当男友告诉她，我们分手吧。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流萤慢悠悠地问。“给我一个理由。”
“我遇到了一个更合适的人。”男友用劲摁熄手上的烟，看着云雾缭绕，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大家都学会了伪装，即使在深爱的人面前，都不由自主地戴上了面具。流萤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纠缠。
什么是更合适？婚姻也是一个手段，用于谋取利益的手段，她只知道，喜欢是一件很浪费感情的事，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相恋了七年的男友，竟然劈腿，只是因为不合适。实在很不合适，现实和梦想的距离，岂止十万八千里。
她想起，那天，分手的那天。她竟然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是一个失败者，彻彻底底地失败了，输得一片狼藉。输掉了青春，输掉了尊严，输掉了自己，都是败给了现实。
男友说，她能够给我一个家，一份好的工作。我们在一起，什么都没有的。
晚上，他们只是义务性的接吻拥抱。结束所有，结束这场噩梦。
那天，同样地，他也是侵占性地索取，索取她的一丝一毫。从来没有想过，昔日的恋人，拥抱在一起，竟然没有知觉。当初的你浓我依，如今的分道扬镳，像冗长乏味的电影，终于华丽谢幕。
每个人都渴望着被别人需要，被别人珍视，但是在爱情的游戏中，谁首先沉沦，谁就注定会遍体鳞伤。
当风消云散后，她只是感觉到隐痛。不知是来自身体，还是源于心理。直至后来，她连痛楚都感受不了了，她看见被欲望扭曲的那张脸，还有身体的屈服，她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为什么禁不住诱惑，为什么他只要深情地望着，自己就像飞蛾一样，不顾一切地飞往过去。
曾经男友在她的耳边呢喃到，颖儿，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今生没有谁可以替代。
这是承诺吗？这样的承诺没有时效性，也没有法律性。
他忍不住问了句，疼吗？
末了，她说了一句，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然后，紧接着，一阵剧痛，她的眼睛里差点迸出眼泪，但是，她强忍着，没有滑落。他吻了吻那多愁善感的眼睛。然后又面若无事地收拾衣服走了。
而当我们重归现实时，却是形同陌路。演绎的时候，只是扮演了一对情侣，在剧本中，发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这种分离，当初的痛彻心扉，在多年之后，竟已变得漠然。彼年豆蔻 谁许谁地老天荒 ；今朝弱冠，我笑我海枯石烂。
男友最后给她一条忠告，人应该是向前走的，就像向日葵向阳生长。如果长期生活在黑暗中，是没有机会接触阳光的。
当男友离开后，她一个人害怕住在那间屋子里，由于不透风的缘故，她的鼻翼总是在翕动，寻找他身上的味道。寻找那熟悉的安全感。
她毅然决定，搬走，然后删掉所有的联系方式，以后，我们后会无期！
曾经相恋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感觉，永远只可以重温，但捕捉不到它的踪影，当两颗心灵发生共振，这时的感觉最为强烈，当灵魂惺惺相惜，这时的感觉最为美妙，那时一种电流，形成回路，串流彼此的身心。当不爱的时候，连同情心都懒得施舍了，更不会触碰到那颗跳动的心了。
想到这儿，流萤有点希冀什么，看着身边熟睡安枕的男子，他性感的胡渣，匀称的呼吸，让她又重温了一场爱情故事。让她不禁去想，他到底是谁，身上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是谁说过，爱不是一种能力，而是一种本能，但是，我们都已经失却了爱的能力，害怕爱，渴望被爱。当她看见身边蜷缩的那个男子，她内心突然涌起一种心疼，一种爱的感觉。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柔声呼唤，发自心底的呼喊，“苏茜，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他的手在抓取什么，然后当他的手碰到流萤的手后，很安详地再度进入睡眠。
风平浪静的心湖突然像大海一样，汹涌澎湃。昨天，相互慰藉的两个人，肉体缠绵甜言蜜语，而今天，却分道扬镳形如陌路。
她拿起衣服，迅速地将身体包裹好。消逝在黑夜中。
从此，那个叫流萤的女子就这么消逝了。
承诺，是给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施了一道障眼法。让她天真地相信万水千山都是情。暧昧，是给失去爱的人，施了一道魔法，让她天真地以为，爱又回来了。
我真的很傻，很天真。是她想错了，坚硬的城市，是不能容忍爱情的。
流萤，一种会发光的飞虫，它一生都在寻觅，发出微弱的光芒，求救，求援，求助，求欢。对生活失去了热烈的光芒，它只剩下微弱的气息，继续寻找，直至最后熄灭。
“你说，这个城市如此坚硬，明知道会撞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还非要去碰这个钉子，这是不是很傻？如果可以改变的话，那很多人不是都改变了，最终还不是要妥协，我觉得那些看得清现实的人，才最明智。”
“也许是吧。”
“那你后悔了吗？”
“我不后悔，我只是恨我自己没有认清形势，我会放生，放自己一条生路，不再寻求……”
那些浓情蜜意的场景，流萤做梦都会记得，但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走得也会越快的，她想牢牢抓住的东西，抓住的幸福，可是，幸福就像是风筝。给了自由还不够，还要有能力去牵引，让它高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