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被查出白血病那天,我一下子老了十岁

2019-06-06  本文已影响0人  人生精进林洛羽

“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村上春树

我最近写作很频繁,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我可以有那么多素材,能支撑我源源不断地创作。

我想,这一切或许是因为,我是真的有很多话想说。

北京的夜很适合倾诉,苍茫,辽远,深邃,也只有它,能容纳我所有的悲伤。

我是一个作者,当然这是我自封的称号,我没有什么名气,也没有什么作品,之所以称自己为作者,是希望鞭策自己,能够永远地坚持记录下去。

过去的这些年,我写了无数的文字,它们大都被我封存着,因为有人不允许我公开表达,怕不小心伤了这个世界的祥和之气。

但我还是想写,所以就悄悄地,把头顶的阳光、鼻尖的空气、眼底的月色以及掌心的故事,小心翼翼打包收藏。

但心里的事多了,总还是会露出些许马脚,密封的线一旦被撕开,再想合上就愈加困难。

索性也就不再隐匿,趁着这无垠的漆黑一片,我想和世界聊一会儿天。

夜里九点,我像往常一样,按下办公桌上电脑的关机键,收拾好书包准备下班。

今天微信公众号推送还没发出去,设计了一天海报,排了一天版,作者在最后时刻,想要重新修改内容。

此刻的我,只是个实习编辑,没什么话语权,作者为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走出钻石大厦时,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三面环绕的办公楼依旧灯火通明,这是滴滴总部的一部分,也是北京的西二旗。

做互联网的人,你知道什么时候上班,却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下班。

从钻石大厦到西二旗地铁站有一定距离,公司为我们配置了接驳车,最后一班回家的车是在21:10,错过了,再想打车回家,就很难了。

我每天都坐最后一班车回家,并非是在加班,而是习惯了把第二天的事情能做的都提前做了,不愿给自己积累太多负担。

今天车上的人很少,我坐在第一排,望着车窗外迷离的世界,突然很想和谁说说话。

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无人接听;拨通了妹妹的电话,无人接听;拨通了一位朋友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大家都是怎么了?才9点多钟,难道都睡了?

挂断电话后,我也不再继续找人,谁让我非要来北京呢?重庆、广州、珠海、深圳,随便选择一座城市,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独。

就在此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这是刚才我最后拨的一个电话——

“喂?”

终于有人可以说话了,我心情有点激动。

“喂?有什么事吗?”

对方今天的语气和往常有点不一样。

“额……没事,你在干嘛呀?”

“我在聚会。”

“哦,好的,那你先忙吧。”

聊了没几句,对方把电话先挂了。

又一个电话响起,是妹妹的,已经很久没和妹妹说过话了,不知道她忙毕设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妹,哈喽哇!”

“喂,什么事?”

“——”

这两人是串通好了的吧,我没事就不能给你们打电话了吗?

“额,我没事啊,你在干嘛呀?”

“我在聚会。”

“——”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我并不想和他们说话。”

妹妹没等我回答,自己开始找话题。

“咋啦?你不是在聚会吗?不想说话为什么还要去?”

“这是专业聚会,马上要毕业了,大家约着吃个饭,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他们在喝酒聊天,觉得大学过得太快,看起来好像都要哭的样子,只有我,心里仿佛没有一丝波动,你说我是不是心态有问题?”

“很正常吧,想我当初大学毕业的时候,学院特地为我们举行送别晚会,大家都约好要穿最美的礼服手挽手走红毯,只有我在台下一个人端着鸡尾酒,目送我们班同学一个个走上T台,仿佛在看别人毕业似的,后来的毕业典礼我也没参加,连毕业证都是让学弟代领了寄给我的。”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或许是感情消耗得太过,以致后来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了吧。”

“你在北京怎么样?”

“你去看朋友圈不就知道了吗?”

“不,那不是真正的你,我知道你过得越精彩充实,内心想要逃避得就越多,你是在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好去隐藏一些心事。”

“我哪有什么心事啊,北京挺好的,滴滴挺好的,身边朋友也都挺好的,我还想以后都留在这儿呢!”

“哈哈你就尽情地虐吧,等你哪天折腾不动了,我再来听你诉苦。”

挂断了妹妹的电话,紧接着是妈妈的电话,这几个人真是够了,打的时候一个个都不接,接电话时又一窝蜂往回拨。

“妈,你不会也在聚会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刚和几位姐妹在茶楼聊练瑜伽的事。”

“我就知道,刚才两个不接我电话的人也在聚会,我有点不想理你们了。”

“你刚下班啊,看你最近过得挺潇洒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不也是吗?”

“我怎么能和你这位大小姐比,我上有老,下有小,刚买完车还有几十万贷款要还,我焦虑得很。”

“谁说的,作为你的大小姐,我早就已经不需要你担心啦,我可以自己管自己。”

“你们都还好吗?叔叔呢?”

“今天有四川绵阳的人过来考察,想要招商引资,你叔叔和他们应酬去了。”

话正说着,叔叔刚好到家,他喝得醉醺醺的,听见我在和妈妈打电话,于是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你叔叔想和你说说话,他喝得有点多,要是多说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好!”

“林霜,我喝醉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喝醉了,没事的,你想说什么就和我说吧!”

“我刚在回来的路上想到一件事,我想到有一天我和你妈妈如果老了,生病了,你把你妈妈接到了北京,留我一个人在重庆,我有点害怕。”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们是怕我不回家了吗?”

“今年不是你们姐弟三人都毕业吗?你妈看你妹妹和弟弟现在找工作实在太难,说想让你们都回老家来工作,我说妹妹和弟弟可以回老家,林霜不行,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不需要我们替她担心,她留在外面更适合发展。只是你啊,我们希望的是,你能多照顾点自己啊。”

“还有啊,如果北京有合适的男孩子,你可以考虑进一步交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了,你要向前看。”

这是第一次,他们这么真切地希望我能考虑自己的感情。

但这也是第一次,我不再对自己和他人抱有任何感情。

“以前我们从来没有管过你,但是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回绵阳,带着婆婆去医院检查,医生查出了她有白血病,稍微再严重点,就只有一两年的寿命了,她知道自己的病情,说放不下的就是你们这几个孩子。”

说实话,这已经我这两年听到了第N个坏消息了。

妈妈这边外婆身体一直在靠药调养;

姑姑那边姨婆被查出患有鼻癌和喉癌晚期,经过几次化疗后现在已经不成人形。

奶奶被查出心肌梗塞和癫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晕死一次。

爷爷被查出严重的高血压和肌肉坏死,现在走路已经十分艰难。

爸爸那边继外婆和继外公相继患病入院,而他自己为了做生意前十年拼命挥霍身体,去年双腿差点瘫痪,养了将近半年才逐渐好转。

再加上因为白血病故去的二爸爸,我实在不愿再听见任何亲人的身体问题。

但病魔却像一场连续的噩梦,总是在不经意间侵袭蔓延。

再加上家里除我外还有7个弟弟妹妹,两个今年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一个刚考上大学想读研读博,一个即将中考,一个刚上初中,两个还在读小学。

生活的重重压力,就这么赤裸裸地堆在三个中年人身上。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冷漠、疏离、拒绝进入成熟世界,我希望保持自己引以为傲的真性情,却也慢慢学习着在长袖善舞的场合里活得谨慎小心。

是的,我早就应该明白,我已不再青春年少,虽渴望“走出半生归来依旧”,却也不得不收敛一切心性闯进江湖。

是的,从我18岁的那一天开始,从家里第一个人生病开始,我就已经不再是个孩子。

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我刚到北京,爷爷奶奶便打电话说暑假要来看我。

照他们的身体状况,是不大能出远门的,照他们的性格,也不是舍得花钱旅游的人。

可这两位一生留守西南小城的老人,不仅执意要来看我,还指定了要坐飞机来北京。

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想我比谁都清楚。

再想起之前读研要离开重庆去澳门的时候,爷爷奶奶以为我要出国两年都不回来,趁我还在家时,把我强带进一间储物室,就在推开门的瞬间,我吓得几乎失了声——

储物室里挂了一排,他们亲手给自己做的寿衣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今夜三个未接电话,一个比一个来得伤心,所有痛苦并非空穴来风,所有坚韧并非一朝练就。

今夜无眠无歌,对着万家灯火,我满饮着含泪的酒盅,惟愿漫天星辰,赐我半晚的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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