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回故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3期“故”专题活动。

早上7点，我和母亲在酒店一楼吃好早餐，我对母亲说我去门口感受下天气，看是否需要多穿点衣服出门。

天空一片铅灰，风悄无声息却裹着凛冬的沁凉从街上迅猛横扫过来，瞬间我的一头短发像无数只小手在空中乱舞。

天气预报可真准，昨天前天还是无风无云暖阳天，一夜之间太阳、云朵不见了踪影。

今天，我和母亲将前往高邮，母亲曾说到江苏参加外孙女的婚宴不去看望下哥哥和妹妹，会遗憾终生的。我上某德查了下，从淮安到高邮，80多公里，一个多小时能到。

预约的10:00整出发，滴滴提前9分钟到酒店门口，途中母亲感慨，有八年没回高邮了。我脑海闪现八年前母亲对我说的，那日她从江西赶回江苏时，身患阿尔茨海默症的二舅已昏迷了两天。她站在病床前声声哭喊“哥哥”，良久，大舅紧闭的眼角流出两行清泪，遂气息全无……从此，母亲兄弟姐妹六人，只剩三人了。

下了高速，路的两旁是两列叶子发黄而我叫不上名儿的树，它们像整齐列队的年迈士兵在寒风中向我们招手——欢迎常回家看看。

六十年前，一个面黄肌瘦、身材瘦小，看起来八九岁的小女孩，惊恐而又满怀希望地随母亲一路从高邮逃荒到江西——三年洪荒带来饥荒，小女孩的大哥被偷公社粮贼人打碎内脏吐血三年气绝，二妹饿极多吃了三块糠粑胀食而亡，父亲痛失儿女活活饿死。到江西后，母亲帮人家做长工，小女孩则帮大户人家带孩子，那年小女孩十三岁，看人冷脸受人辱骂却心静如水，活着令她安心、幸福。三年后，千里姻缘让小女孩留在了江西。你已猜到了，没错，当年那个小女孩就是我母亲。

当外婆听说高邮政府对大运河水利进行治理后可抗洪抗旱，就要带二舅、小舅还有小姨回家乡。母亲和外婆一连数日，泪如泉涌，眼睛都肿得像水蜜桃，但终究不得不母女别离。

从此，母亲每隔两年都会回江苏一次，直到十五年前外婆去世。外婆走后，母亲不再惦记回娘家，她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堪长途颠簸，又说经常视频就像见了面一样。

坐在车上，我远远看见小舅和小舅家两个表弟站在村口招手相迎。下车时我看了下时间，11:02——全程用时一小时十一分钟，我要先忙我与母亲的中餐。

因为我和母亲吃素，到亲戚家自己动手做吃的放心些。我问82岁的小舅哪些厨具和餐具可供我和母亲专用几天，小舅笑呵呵地找出锅碗瓢盆砧板刀筷给我，说都是旧的，不能保证彻底洗净荤腥，我用洗洁精洗一遍清水冲一遍，把这个动作重复了三次。

母亲和小舅在聊天，末了，母亲一边说自己没买东西，一边掏出八张毛主席，小舅三番五次推辞，见不收不行，就说:“那就先放我这，等你回去的时候再给你。”然后，母亲又掏出100元，让小舅帮忙买一些冥币冥元宝，说要到外公外婆、大舅二舅、二姨坟前烧，小舅连说“好的，好的……”。

大表弟拿来鸡蛋交给我，说是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蛋。待我烹饪好素菜，小舅和小舅妈已在厨房用好餐，小舅用锅台上的湿抹布擦了餐桌，但我不敢将素盘子放上去，小舅就找来干抹布又擦了一遍，我和母亲这才用餐。

吃过午饭，我走出厨房，细雨如织，凉得沁人心脾。

傍晚，小姨电话小舅，说来小舅家吃晚饭。小舅告诉她，我和母亲过来了。她大呼怎么没人告诉她，然后连声说马上动身过去，说明天一定要去她家住几天。确实来高邮，我只告诉了小舅家的小表弟，就想给寡居多年的小姨一个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