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读钱钟书《管锥编》四二〇、2024-01-15

        历来官家比较厌恶地痞流氓，前几日读《杜凤治日记》，知道罢考按照“光棍计，为首者监斩候”，大概是袁世凯在天津治理混混之法律依据吧。先生笺《全上古三代文卷六  龙韬》则，姜太公此类人物可以“要问闾里，察奸伺猾”，就是作官府之眼线也。先生在此提出，此类人物，为人所讨厌，避之不及，何以探听密事？是太公“虽有机心而未善机事也”，未若钱泳《履园丛话  卷一》之李卫善：“李敏达公卫蒞杭，不禁妓女，不禁樗蒲，不废茶坊酒肆，曰‘此盗线也，绝之则盗难踪迹矣。’”

        李卫是捐官出身，大概属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李卫捐资员外郎，大概是从五品，放到现在也是十三级高干了。由于不是正途——科举出身，也就不装样子，讲什么大道理，办理事情以精明，善于查私盐、剿盗匪而出名。其方法不过是前所言而，利用眼线而为之。一个江苏徐州人，官浙经巡抚，反而管理苏松七府五州盗案，可见雍正对其之信任了。

        另一个“不学有术”之袁世凯，也是一个精于办事之人。其为直隶总督，驻天津，曾经治理过天津的混混。《旧中国的黑社会》有文介绍混混如何斗狠。一混混到赌场，站在大门口，破口大骂，赌场不能做生意。于是赌场打手，扑上来就打，此人立刻倒地，夹裆抱首，身体弯曲似大虾，打不还手，骂不绝口，挨打不能喊出唉咬一类的服软声音。打一会，赌场主事人出面，连称好汉，用毯子包好此人送医院，一切花销有赌场负责。待此人伤好，自由中间人来话事，大概每月给几吊钱罢了。赌场一日不关门，一日不可停止此混混的收入。此外还有自己割伤身体，用盐消毒。徒手从油锅里抓铁球等等，反正就是自残，绝对要保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袁世凯到津，立刻让地保把此类混混请到总督大堂，请他们自残为乐，其中心眼转换快的，立马求饶，得以活命。那些所谓的好汉，直接站笼，一日不死站两日，两日不死继续站。未几，众混混不死既逃也，天津治安好了一段时间。

        反观同为“清末三屠”之张之洞，大言炎炎，高唱道德高调，而其为前倨后恭也。其为山西巡抚，上表给皇帝表决心，有“身系一隅，敢忘八表经营”之语。在山西禁烟，大有成就。后来到广东，财源窘迫，不得不开放赌博。人嘲讽其前后不一，作对联曰：八表经营，也不过山西禁烟，广东开赌；三洋会办，请先看侯官降级，丰润充军。亦付可笑。

        古代刑事侦查手段落后，利用眼线来办理案件，实属不得以。自姜太公到李卫，皆用此法，不可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