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最后一面，仍然遗憾

先生的奶奶去世一周了，我才终于提起笔写写关于死亡这件事。

我们都知道这个结局。我们仍然在一天一天地向这个结局奔去。

可能人生就是一场倒叙，但我们对过程一无所知。

（1）最后一面 & 最后一眼

节前先生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奶奶快不行了。我们马上收拾行李，希望能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凌晨四点赶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昏迷不醒，头歪向一边，眼睛紧闭着，只有嘴巴张着吸入和呼出，在苍白的脸上像一个黑洞，露着三颗残缺不全的牙齿。

我突然想到了杀鱼的时候被掏出两腮的包头鱼，也是这样微弱地翕合着。

凌乱的被子里露着一只瘦若白骨的手，干枯且青筋突出，无力地搭在胸前。我以为会是冰凉的，但握着的时候居然是暖的，甚至有点烫，只是已经没有一点点皮肉的丰盈和弹性，让人心酸。

全身上下，唯一能说明奶奶还活着的，只有那个一直张着的嘴巴，似乎每喘一口气就会用尽全部的气力。

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张脸，不止是先生奶奶的脸，竟然是自己十几年前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的奶奶的脸，也是已经85岁高龄不久之后也许也是这种情形的外公的脸，也是因肿瘤转移正在苦撑着的好朋友的脸……

还是……自己的脸。

——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在一片混沌只剩呼吸中，孤独地等死，即便有一群人陪在床前。

这就是生命的两面，一边是一具衰败流逝的躯壳，一边是闹闹腾腾的热锅热饭；一边是行将就木的涣散中的灵魂，一边是不懂事的孩子们的童声笑语......你可以说这是无论何时都让生活继续的天性，也可以说这是对最终恐惧的驱赶。

第二天一早，在一片恸哭声中，奶奶走了。

先生和堂兄弟们守了一夜，刚刚回去休息。据前来换班的婆婆、叔叔、姑姑们说，奶奶临走前，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们一眼。而从睁开眼到闭上眼之间那仅仅持续了一分钟的清明，是奶奶对这个世界、对她的亲人，最后的留恋。

虽然见到了奶奶最后一面，但先生为没有被奶奶的最后一眼看到，深深遗憾，自责。

我们才知道：最后一面，是我们看她；而最后一眼，是她看我们。

奶奶走好。

你的故事和温暖，仍留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