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1.放学回家,经过广场。一个男人,正对着一树开放的茶花拍照。
一树的茶花,在春天,接纳着阳光的布施,也接纳着一个男人聚焦的目光。
是个五十上下的男人,他的脚边放着刚从超市搬回家的米和各色新鲜菜蔬,他的背影分明是粗壮的,让人想起——整扇厚重门板,吃水很深的货船,麻条石砌墙的一部分……而此刻,他从物质、缭乱的世俗生活中放慢脚步,悠游于渺渺茫茫之中。他举着手机,对着那些开得正热闹的花,也对着满地的落花……他的目光应该是动人的,我猜想,因为有这一树的山茶为其注入了玫瑰般的色泽。
如果一朵花的四季,都曾有过这样被温情的目光擦亮的时刻,大概什么人生都值得接纳吧。
四周静极了,只有手机的咔嚓声。
我走过他身边,安静且孤僻。然内心却被一种窸窸窣窣的微小热情鼓舞,似乎有个类似早年抒情诗的声音,“啊,生活!多么美好!多么值得期待!”
我没有看他的脸,但我确信,这张对着一朵花微笑的脸,此刻,一定有着清水洗尘般干净和柔软。
2.晚上走路,总走那几条熟悉的路。
每条路都有树。春天的树。已经开花和等着开花的树。
春天了,总有些树还秃着。
有时隔了一条路,这边的开了,那边的秃着;有时是紧挨着的两棵,一棵开了,一棵没开;有时是同一棵树,上面开着花,下面还光着,甚至是一棵树分出左边和右边。
一棵树。什么都没长出来。空空的干,空空的枝,这在春天,总让人等得着急!
可树,就这样站着。没见它们谁羡慕谁,谁嘲笑谁。开着的兀自开着,未开的就在风里雨里等着。谁也不慌。
开花的没几日就落了。没开的,不去想还有几天才开。
它们都不急。
其实,世界上的很多事都不用着急。
只是,只有树明白这个道理。
它守着自己的节奏,平静地听从着内心四季的召唤。
很多个夜晚,我走在与生活纠缠在一起的路上,走在充斥着各种焦虑与嘈杂的市井之路上,我感受到有某些隐秘的东西带着木和棉的纹路与触感,在夜晚的昧暗中上升,上升到一棵树的高度。
一棵树,正在某个清孤的黑暗里冒出青色。
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