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日子

文/乔平

这段宅家的日子，让人变得异常懒散。今天早晨七点多了，我仍然赖在被窝里不想起床。此时，耳朵里早有断断续续的鞭炮声传来，突然想到今天是正月十五，今天该吃元宵呢。

黑芝麻陷的元宵，爸爸只吃了3个。收拾停当，我歪在沙发里拿起一本书，爸爸回了卧室。爸爸又要回卧室睡觉了，这些天都是这样的，基本成了早饭后的固定模式。

不一会儿，卧室里突然传来了弹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算悠扬，但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屋子里，有音乐打破寂静，着实让人心动，哪怕是几个音符，听起来都是那样的悦耳。

爸爸的三弦

我放下书，悄悄走到卧室门口，看见爸爸手里摆弄着那把老三弦，弹几下曲调，停下来伸手拧几下把手，再弹几下，又伸手去柠把手调音。此时，爸爸的眼睛显然不像平时那么浑浊，看琴的眼神很温暖，很明亮。

我拿起手机对准爸爸：“爸，您弹一曲，我给录下来。”爸爸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我给你唱一段吧。”看来爸爸今天心情不错。

爸爸喜欢音乐，虽然没有入过正规乐队，但也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民间艺人呢，吹拉弹唱样样能行。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阿兹海默症越来越严重的爸爸，几乎忘记了所有过去的事，却不会忘记音乐的曲谱和歌词。

窗外阳光明媚，屋里温暖如春，暂且抛开外面病毒肆意的烦恼，跟眼前可爱可敬的老父亲聊聊天，也是非常开心的事情。

“爸爸，您唱歌声音洪亮，还会弹琴，一点都不老啊。”我就势夸奖爸爸。

“老了啊，笛子也吹不动了，也出不去外面了。”看来爸爸今天头脑比较清醒。

“爸爸，您平时有没有想吃啥，或者想用啥的时候啊？”

“没有，我啥都不缺。再说，我也不想麻烦别人。”

这个“不麻烦别人”的话，我还是在5年前电视台采访爸爸的短片里看到的。那个片子里，爸爸充当的是喜欢玩音乐，又积极锻炼身体的老人。“咱们老年人，自己把身体锻炼好，不麻烦别人，就是给子女帮忙，给社会做贡献了。”爸爸在片中这样说。

“儿女又不是外人，该麻烦就麻烦，不怕的，我们都不嫌麻烦。”

“外人更不能麻烦了，你不去麻烦人家，人家都还嫌你麻烦呢。”好明白的老人！

“那是啊，咱不去麻烦外人，但可以麻烦儿女，您老了，就该麻烦儿女呀，我们真不嫌您麻烦。”我总想鼓励一直无怨无求的爸爸，有事情就说出来。

“儿女也不应该麻烦呀，自己的娃娃，哪里舍得麻烦。”天哪，原来是舍不得！我听了这话，眼泪几乎流出来了。

近两年，爸爸忘性大的惊人，不常见的孙子孙女分不清谁是谁，叫不上名字，有时甚至说不上自己有几个儿子几个闺女，好多次都说不出我们的名字。然而“不麻烦别人”这个信条，却还始终记得。

我再一次望望窗外，暖暖的阳光正在融化着一冬的积雪，一个戴着口罩的少年，正领着自家的狗狗从窗前路过，眼前一派祥和。

我在想，积雪下面孕育着的生命，用不了多久就鲜活出世了，那个时候，阳光融融，绿草茵茵，病毒一定早就逃离了。

再看看眼前的日历，今年的今天很特别，因为疫情，我还没有结束春节假期，还没有离开爸爸，这大概是参加工作以来，享受到的最长一个假期了。

难得今天爸爸有如此好的心情弹琴唱歌，难得爸爸头脑如此清醒，能跟几年前一样，和我说那么多心里话。

二零二零年元宵节，这天，一定很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