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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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午后,天空突然阴暗下来,狂风席卷着树叶盘旋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在强风的作用下越飞越高,陡然间就消失在一幢高楼后面。
这里有一幢四层楼高的现代化建筑,靠南一角是一面弧形的甲骨文花岗岩石雕,其余四周成片的玻璃透出黄白色的灯光,大厅里面米色瓷砖擦得锃亮,能映出天花板的灯管。这里便是图书馆,那些本来悠闲看书的人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匆匆挑了几本书便快速离开了。顿时整个图书馆安静了下来。
在文学阅览室内,我正和两个滞留的小朋友在玩一个“盲人摸书”的游戏。小朋友说出一个书名,我蒙上眼睛像盲人那样摸索着走进书库,准确地找出那本书。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自创的一个游戏,为避免被人发现,我只在几乎没人的时候跟小朋友玩。小朋友报的书名是《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这是一本巴西保罗·柯艾略的书,它的位置应该是第七个书架的第三行第四列那格,这本书的书脊底部有轻微的破损,当我把书本从书架上取出,小朋友发出尖叫的时候,一个有力的声音在叫着:“唐凡”。
我扯下布条,扭头一看,两个身穿藏蓝色制服的警察向我走来,我心里略过一丝惊悸,从小我就有怕警察的习惯,待走到跟前,表情严肃地问道:“你是唐凡吗?”
“是的。”
“古文田你认识吗?”
“我认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把古先生的大概情况跟警察作了交待,估计没有获得有价值的信息,警察便走了。临走前我问警察发生什么事,警察以保密为由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打开保温杯盖子,一股兰花香味随即扑出,茶叶已经舒展开来,浮拢在过滤网下面,猛地喝上两口,脑络顿时明晰了起来。
那是去年夏季的一个上午,我刚整理完第一批图书,正准备坐下休息,一个穿着POLO衫的中等身材的老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向我讨要100°C的开水。看着他杯中的茶叶,色泽砂绿,颗粒饱满圆结,经开水冲撞,散发出兰花香馥郁,我不禁夸道:“好茶!”
“年轻人,你也懂茶?”老人大约六十来岁光景,衣服非常整洁,两鬃的头发剃得很短,花白的头发渣子个个倔强地挺立着,中间那一部分发丝十分条理地向侧后梳着,一副儒雅时髦的样子。
“多少懂一点”,老人年轻的时候一定很英俊,想着竟有几分羡慕。
老人一边向杯中吹着气,一边道:“现在年轻人喜欢咖啡、奶茶、洋酒,很少懂茶的喽。”
“我是茶乡人,不过我也是离开家乡后,才开始慢慢学会品茶的。”
“嗯,好,这样很好,离开家乡才更懂家乡。”老人边说边紧瓶盖走了。
突然传来两个急速的打雷声,我不禁抬头看一下窗外,外面已经黑暗如夜了,只能看见玻璃反射出来的日光灯。
图书馆座落在城市新区,公共交通稀少,平时鲜有老年读者,以学生居多,偶有老人过来,也是喜欢去报刊室翻翻报纸。从那以后,老人经常过来,一手提着一个黑色手提包,一手拿着一个透明保温瓶走进阅览室。见到我时会先微笑地跟我打个招呼——嘿,然后径直走到角落找一张桌子坐下,从包里取出手提电脑。他对操作电脑不甚熟悉,好几次请我帮忙,一来二去,我们便熟了,知道他姓古,以前是一个作家,年轻的时候写过侦探小说,那本曾经很火的《白光照进古屋》就是他的作品,目前正在创作一部全新体裁的小说。得闲时我们会到阅览室角落的一个“雅间”——其实是杂物间,交流一下彼此的阅读心得,几次下来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每次呆在这里时间很固定,一般不超过一个半小时,走的时候总是急匆匆。
图书馆大门有一个荷花池,有次傍晚下班后,我见到古先生独自呆在池边,便走过去打招呼,他见我过来开心地示意我坐到石凳上。荷花风姿绰约、亭亭玉立,远远观着甚是美艳壮观,走近一看才发现池中枯枝残荷已经不少,池水也是浑浑浊浊,不知道从哪飞来的一只鸟儿掠着荷叶向东面飞去,消失在行道林里。东边视线角落里,有一个带眼镜的年轻人,正光着上身,在一根单杠上面做引体向上,夕阳照在暗黄的皮肤上,反射出一层健康的光芒。古先生盯着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回神过来问我为什么会来图书馆工作?
大学毕业后,辗转了几份短暂的工作,我这颗尘埃最终落到了这里——当了一名辅助性工作人员。刚去的时候,便有人告诉我毛泽东、沈从文、莫言等名人都当过图书馆管理员。我的工作是整理图书并上架,检查错架乱架并理架,同时为读者提供咨询服务,除了投诉,以五花八门稀奇古怪居多,比如:你们这里卖书吗?你们一个月多少薪水?你们单位女孩子怎么这么多?什么时候组织联谊一下?……常常搞得你哭笑不得。
当然也有眼前一亮的时刻……
午后,蝉声嘹亮。一个穿着波西米亚碎花裙的美女款款向我走来,来到我面前央我找一本书,她却不知道书名,只模糊记得书里面有一个老人。
我立刻在脑海中快速搜索,“是不是《高老头》?”
“不是。”
“是不是《老人与海》?”
“不是。”
“是不是《欧也妮·葛朗台》?”
“不是。”
“是不是《堂吉诃德》?”
“对,对的。”女孩雀跃了一下,晶莹温柔的眼神“深情”地看了我两秒,我内心竟扑通跳了起来。我带着她缓缓地走进书库,她告诉我她是电视台主持人。只是后来,我通过电视台的朋友表示想和她交个朋友时,即便我朋友告诉她我是一个业务能力很强的人,非常有潜力,即便她也知道,却依然反问我朋友:“临时工有前途吗?”
闲下来的时候我也看书,我选书的一个原则是功利性实用主义的书不看,比如那些成功学、营销学之类的书。过了而立之年,身边的人个个升了官,发了财,不是主任就是科长,不是老板就是高管。我却依然是个单身,只能在小说的世界里消磨人家酒绿灯红醉生梦死的时光,有时候也写些无关痛痒的文字,更多的时候是独自面对那漫长的黑夜。这几年我有过几次相亲,每次的相亲对象都很客气地对我说同样的一句话:“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
仲夏之热,马路上随处悬浮着一层热浪,像明胶一样晃动,搅得人人心情烦躁。
我开始尝试将文章投给出版机构,然而却屡投不中,心情很是沮丧。古先生看出的我的失落,他说愿意帮我,让我把所有稿件整理出来给他看一下。当我把多年来存在网络空间、电脑硬盘里面的文章全部整理出来的时候,着实吓了跳,这些日记体的随笔,看似文笔稚嫩,组合起来却是我心路历程的真实写照。我有几分担心,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谁会在乎呢?你又不是名人?
“那天警察来找我了,向我了解你的情况。”我觉得还是想把这件事情弄明白。
“他们是在浪费时间,总喜欢把事情搞得很复杂,我没事的。不过我听说那个案件已经破了,你不必担心。”
“没事就好。”
我毅然地把所有的稿件交给了他,他接过稿件认真地对我说了一句:“相信我”。我把这句话理解成他会帮我保密的。
几天后,古先生来了,带来了我的稿件。我接过稿件时,发现每一张纸都用红笔修改得密密麻麻,大量规范的文章修改符号:更正号、删除号、对调号……在两侧空白处还写了许多的批注及意见,字样工整美观,可见他为此耗费的大量心思。我读着这些稿件时,不时有一股暖流淌上心头。按照他的批改意见,我给文章做了修改,果然增色不少。我开始尝试把三篇不同的文章投给不同的出版机构,很快就有一个报社采用了我的文章。我把喜讯告诉了古先生,他也很开心,脸上浮现出一层迷离的红光。
“管理员你好,那个人太吵了?你们应该好好管管。”又有读者来向我投诉那个读者了——那个光膀子在夕阳下健身的年轻人。我顺着投诉者手指的方向,看到他正自言自语,一副滔滔不绝的样子,偶尔举手向天花板指指点点,偶尔发出一两句嗤之以鼻的笑声。古先生见我有事处理,便知趣走到一旁等待。“这个人好像神经不太正常,你们不应该让他进来。”面对读者的责问,我面带愠色地回答:“图书馆是没有门槛的。”我走到那人身边,耐心地和他讲了图书馆的规定,告诉他如果需要说话可以暂时到阅览室外面。他歪着头,盯着我看了一会,便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就到走廊上去,继续自言自语。此人据说是一个法学大学生,在一次看似没有悬念的官司失败后,精神便失常了。不过他认真阅读的时候是安静的,他看书还做笔记,大段大段地摘抄着,因为行为古怪,同事们颇不喜欢,但他确实也为图书馆贡献了借阅量还有人气,我不止一次跟同事这样说过。有几次我试图与对方交流,可他防备着别人,面对着我的问话,只瞪着我,说些简短的话语:什么、你要干吗。有几次我尝试听清他的自言自语内容,却一无所获。他常用一个“老干妈”玻璃罐装水,每次我见到总担心瓶体会爆裂,后来我买了一个不锈钢保湿杯,看到他接受了才好。事情处理完后,古先生问我那人情况,我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听后长叹了口气,我说了句我到是很想跟他交个朋友,但他不一定愿意。他听完眼神瞬间闪过一丝亮光,不过马上又消失了。“不一定!”他沉思了片刻说道。
天气入秋。古先生写完他的长篇小说,封笔的那天,他急匆匆找到我,想让我当他的第一个读者。那是一部描写父爱的科幻小说,讲述未来的社会被一股暗黑势力控制住,他们破坏水源,污染空气。在暗黑势力的高压之下,人类开始堕落,各种抢夺及战争不断,那些善良无辜的人们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无法逃离,人们迫切地希望有一个力量能够来改变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个女孩勇敢地挺身而出,然而她很快被暗黑势力打败并囚禁起来。他的父亲——一个退役的勇敢战士踏上了寻找女儿的征途,并与暗黑势力展开战斗,最后父亲战胜暗黑势力,救回女儿,却也耗尽自己的生命的故事。
我字斟句酌地阅读古先生的文章,生怕漏掉什么。准备还稿的那天,他邀请我到家中坐客,并明确地说要办一些酒菜庆祝一下。古先生的家坐落在市区繁华街道的边上,从外表上看虽然有些年头,但是依然能够看出价格不菲,况且还是一个学区房。一个三居室套房,简单的中式装修。没想到他还是一个做菜的高手,他做的几道菜色香味俱全,摆盘也非常讲究。我们在一张方形的桌子坐下。
“文章都看完了吧!”
“都看完了。”
“能记得多少呢?”
“故事情况大概都了解。”
“好。”
我们开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酒来,我们从苏格拉底聊到了康德,从基督教聊到佛教,从几千年的循环历史聊到现代系统科学,对2000多年前的诸子百家思想是否领先世界的终极智慧作了热烈的交流,我们对前所未有的分化及撕裂表示担忧,都对僵硬、强硬、野蛮、愚昧的思想深恶痛绝……
我们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之中我感觉背后有一个身影忽隐忽现,然而一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身影搅得我心神不宁,但在酒精的强烈作用下,我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探究的能力。这种感觉持续好长一段时间,那个身影突然出现了,她站在我身后,手绕过后背,捥在我的腋下,将我提起来,拎到半空,在天花板下一圈一圈地转着,飞翔着……
时间过去了很久,感觉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躺在一张床上,床上堆积了很多衣服,一个女人正坐在旁边拿一根泡沫棍子隔着内裤在戳我私物,女人的手颤抖着,并不能很轻易地碰到目标,每碰到一下她便害羞地想要扭头过去,但是肢体好像不听使唤。我定睛一看,女人面容扭曲、手脚抽搐,上半身穿着一件宽大T恤,下半身露出一段大腿——好像没穿内裤,我吓得赶紧坐了起来,女人想跟我说话,却半天说不出来。我赶紧逃到客厅,又发现衣物不整,要进入房间拿衣服,女人就坐在床角,歪着头,勾着手,发出一些类似“ 不要走”的声音,我壮着胆贴着墙走进去,找到自己的衣服。女人想靠过来,我身子一闪,她重重倒到地上。我再次逃到客厅,见古先生已经起来了,正表情严峻地盯着我。
“我喝太多了……对不起……不知……真的对不起……古先生……我不知道……我应该没有……”
我语无伦次地向他解释道,他却始终一言不发。累了,我瘫坐到地上,感觉口干舌燥。手机又响了起来,发现多条未读的信息,其中一条是一家上市公司发来的面试通知:唐凡,您好!感谢您对我司的厚爱和认可,经过人力资源部审核,您符合大数据处理岗位,因此正式通知您来参加面试……
“我女儿是重度脑麻痹症患者。”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女儿在家。”
“我把你当作朋友,你却……”
“对不起。”
“准备怎么样?”
“我赔钱。”
“浑蛋,这是赔钱能解决的事情吗?你打算赔多少钱?好,一百万你有吗?”
我没有,但我没有说出口,沉默,沉默,大约过了一刻钟。
“那你说怎么办?”
“你今天先回去吧!”
古先生轻易地放了我回来,然而我却一直无法安心工作。他也没有再来图书馆。我想逃回老家,却没有勇气回去面对那两个在土地里刨食的双亲。我去上市公司面试的时候,当面试官谈到与前途、未来相关的话题,竟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这样不是办法,我决定再去古先生家。我按响门铃足足有五分钟,他才来开门,没有跟我一句话,就径直坐在客厅中央。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一把老风扇立在客厅中央不厌其烦地摇着头,每摇到一个尽头都要发出一个金属交织的响声。我没有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说吧,我已经做什么条件都接受的准备。”我相信古先生一定不会提那些杀人放火之类的要求。
“好,男子汉说话算话?”
“算话。”
“好,你娶她吧!”
什么,来之前我脑中预演过无数个故事的版本,独独没有想过这一条,哪怕曾经有一闪而过的念头,马上就被自我否定掉。这与我那曾经的“美丽善良温柔体贴”的妻子的标准,差距也太大了。这个女人,我怎么跟她共度一生呢?此刻我脑海中出现了一幅亲戚朋友来家看我这个脑麻痹症患者妻子后,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然后摇摇头离去的画面。
老人见我未表态,继续说道。他的老婆原来有吸毒史,女儿生下来不久就检查出来了这个病。后来她因为忍受不了毒品的痛苦吃下大量安眠药自杀了。他与女儿相依为命二十几年,以前因为自己要出去赚钱养家,没少把女儿关在家里,现在他年纪大了想带着女儿出去走走,又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人劝他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他不肯。现在他最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帮他照顾一下她的女儿,好让她出门去看一看,他曾经答应老婆要去云南的玉龙雪山看看。老人说着说着,声音几度哽咽。
“脑麻痹症不是一种遗传病,一般不会遗传给下一代。”医学文献上的这一句话再一次跳入大脑情感中枢。此刻,感性战胜了理性。一句“我娶她”随即脱口而出。
老人眼睛一亮,“真的?不能反悔,要陪她一生一世哦。”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像个孩子似大声地哭了出来。
待老人哭完了,不,应该说是我的准岳父,我扶他起来,倒了一杯水给他,他接过杯子,突然一个咳嗽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我慌忙道“怎么了?”
“哦,对,打120。”我掏出手机想拨打急救电话。
“不要打。”
“吐血了——吐了这么多血,不去医院怎么行。”
“没有用的,我的身体我知道。”
他擦干嘴巴上面的血,走到一旁的柜子里从一个白纸包住的纸团里面取出几个药丸,放进嘴里,让我重新倒了一杯开水,他用力一咽吞了下去。
“没事的,不用担心,但这个事你要把它忘掉。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没有告诉我得了什么病——他坚持说他没病。
第二年的春天,我便和女人领了结婚证,直到登记的那天我才知道,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美真。我辞掉了工作,我不想看我同事们异样的眼光。岳父为我装修了一间婚房,洞房花烛夜的那天晚上,我意外发现美真有一个洁白美妙的身体。没多久美真就有喜了,岳父知道这个消息后更是乐开了花。没过了几天,他过来对我说,他要去云南,去看玉龙雪山。我想起那天的话,自然同意,表示可以一同前往,却被以美真刚怀孕不适合旅游为由拒绝了。原来他早就定好了旅行社,我们便不再勉强,只告诉他小心点。他说当然了,他说他现在一点也舍不得离开他的外孙。
岳父在飞机起飞前还在朋友圈拍了一张飞机的照片,并配上文字:和宝宝作短暂的告别,出发玉龙雪山。宝宝,等待外公回来!!!。我给他点了一个赞,并评论:旅途愉快。
岳父顺利地抵达了云南,他电话告诉我们登玉龙雪山时并没有明显高原反应,我们都很开心,等待他归来。没想到通完这个电话的第二天,也是他到达云南的第三天,我便到云南警方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岳父在一次登山时意外跌落摔死了,案情简单明晰,没有争议,让我过去处理。处理完岳父的后事,旅行社赔付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赔偿金。后来我在整理岳父房间的时候,意外发现他的那一部已经完成的小说,在作者处赫然写着“唐凡”二字。我心跳加快,继续翻找,在另外一个抽屉找到了一叠保险合同,都是他和美真的。我将被投保人为岳父的保险合同整理出来,足足有十七份,投保时间不等,最早的一份是二十几年前的,我将合同带给一位保险从业人员看,他经过计算,告诉我可理赔的保费竟然高达四五百万。
三个月后我做了两件事,一是把小说寄出去。二是把保险合同交给一个保险销售服务公司处理。
不到半年,我寄出去的小说便有了反馈,编辑还告诉我有一家电影公司看中了我的小说。保险理赔的过程虽然有些困难,但是因为保险调查员实在调查不出什么,最终也只能执行理赔了。
美真临产的日期渐渐近了,我们在市里订了一间豪华病房,医生护士的态度都非常好,人的尊严在这里得到了无比的尊重。很快婴儿出生了,是一个女孩,经医生检查,各方面都非常健康,我悬的那颗心也终于放下。
我像往常那样走进病房,美真,还在睡觉,睡着了的美真,脸不抽搐了,我第一次发觉她这么好看。婴儿用一条白色的毛巾裹着正被护士抱在窗户边晒太阳,她似睡非睡,偶尔眯出一条小线,看着这个新奇的世界,一会儿吐出一个泡泡,我脑海中像蒙太奇似的闪过无数的画面……冬天的阳光呈现出金黄色,透过窗户照在女儿的身上,白色包裹着她像极了一朵金色的白莲。
她的人生应该会更好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