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生万物

我们对坐在奶茶店里，对方压低声线、意有所指、说了一半又及时打住，看了看我。

我没接话。

虽说追问也不代表关心，但连个流于表面的问句都不肯给，还是挺冷漠的。就像是人家从岸那边开始搭桥，搭到河中央，我硬是不肯给个桥墩，结果眼看着桥尴尬地塌了。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不是真的知道他要说的那件事具体是什么，而是我已经知道这个话题能通向什么方向。那个方向里就没有我感兴趣的内容。

和另一人吃过我们之间唯一的一顿晚饭。我自认对他而言比陌生人熟不了多少，却在饭菜上桌前就听到了对方好友的八卦。他大约觉得自己不过是在打趣玩笑，我却听得背脊发凉。仿佛看见他把那位可怜的好友五花大绑，放在桌上供给一个陌生人，只为换一句“你好风趣幽默”的称赞。

很多时候，八卦也未必源于不好的动机。有时是对别人过多的好奇心；有时是想打发时间；有时，只是想表达自己足够亲善，得以融入人群罢了。

其时气氛热烈，大家都在会心地笑，满意于自己的高人一等。当下没人想过一件事情传来传去，最终会变样，更会不知不觉地改变周围的人对当事人的态度。“知情的”大家未必会当面说些什么，但细碎的眼神，仿似玩笑的嘲讽，伤起人来，力度往往超乎想象。因此而造成的任何伤害，追溯不到任何一个聊过、听过八卦的人身上。说到底，大家不过是聊了个天，顶多开了个玩笑罢了。如果曾在表情上覆过一层关心的影子，更是得体无比。

让我不解的是，有些人在向我倾诉完心事后，开始问我旁人的八卦。我说不清这是他对我们关系的极度信任，还是表示我这个人看起来有人格分裂。

世界上有零下十度的好意，也有亲善热情的冷酷。大多数人都只跟一套习惯行事，所以一个人能和你聊八卦，自然也能聊你的八卦；同样，你能和他聊八卦，等于亲手把自己从对方的信任名单上划走。除非对方和你一样单纯，以为八卦是一道最方便的友谊之门。

八卦生万物，万物循环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