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婴

死婴

文/小印

那年夏天，比以往温度要高，看着太阳底下行走的路人，你会产生人在飘的错觉，似乎过一会儿那些路人便会燃烧起来。

“猴子”是村里人给他取的外号，黑不溜秋，瘦精瘦精的，多动。猴子读三年级，晚上一吃多西瓜会做梦找厕所，然后半夜醒来发现尿了一床，会偷偷把湿裤子藏进柜子里。等猴子他娘某天发现柜子里发霉的裤子，会把他关在屋子里“教训”一顿，整个村子都能听到猴子的“嗷嗷”叫喊声。村里人经常会教育自己的孩子，“你再不听话，我就像猴子他妈一样打得你’嗷嗷’叫。”

猴子大清早煮了一锅红薯，切成了片晾在屋顶的瓦片上，可是傍晚去收的时候才发现所剩无几，零星在瓦缝里还能找到几片，也已经干得像枯树枝一样，因为红薯片被晒得太干，傍晚一阵风吹来，那些红薯干就跟着风儿一起走了，打在瓦楞上，“叮铃叮铃”清脆的响声。

猴子在家里的凉床上翻来覆去，他想起了娘早上在火炉上来回翻转因为发潮长毛的腊肉，终于等腊肉烧得滴油的时候再拿下来放在猪食里煮。猴子额头上的汗像豆子一样大，他感觉自己的胸口有火在烧，烧得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猴子从床上一窜，起身打着赤脚来到水缸前，舀了一大瓢水直接从头冲到脚，心跳才恢复常速。

后来，猴子天天泡在河里，他就像一条黑泥鳅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有时候憋了一泡屎也懒得上岸，游到一个水急的地方，“嗯嗯呀呀”用力一使，粪便立即被流水冲走，猴子看着自己的粪便被水冲散流向远处，然后“嘿嘿”地傻笑。猴子喜欢在河里潜水，为了延长潜水时间，猴子连在家洗脸的机会都不放过。每次洗脸，他都会倒满满一大盆水，然后开始练憋气，从憋气三十秒到两分钟，每次憋到脸都发青了，他才把头抬起来。

有一次，猴子他娘见猴子的头倒在脸盆里一动不动，叫猴子的名字也没有应声，吓得猴子她娘扔掉手里的碗，箭步跑过去一把抓起猴子的头。猴子吓得全身抖了一下，头发上沾着的水顺着因为憋气而涨得通红的脸流下来，猴子被吓傻了，说不出话来，但嘴巴是张开的。

那天，猴子很早就回家了，平时猴子都是要等到太阳下山才回家的，可是那天下午三点就回家了。猴子的一群朋友正准备去河里洗澡，路过猴子家的时候，看到猴子坐在堂屋里发呆。“猴子，河里洗澡去！”他们对着猴子大声哟呵。

“河里有死人，你们别去！”猴子对着门外回应。

“啊！什么？”

他们赶紧跑到猴子面前，准备一问究竟。

“你们别去就是，河里有死了的婴儿。”猴子说话开始变得细声细气。

一群孩子捧腹哈哈大笑起来，拍着猴子的肩膀，“你怕是见鬼了吧？要不你带我们去看看？”

猴子甩开搭在他肩上的手，“不信拉倒。”

他们嬉嬉笑笑之后继续向河边那条路走去，猴子继续坐在堂屋发呆。

那天他们从河里回来并没听说有任何稀奇的事，但是猴子从此变得沉默寡言，再也没去过河里。

猴子晚上做梦总是会梦到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边笑边跑向他，并向他伸出一只肉嘟嘟的手，示意他牵着自己，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是个梦而已，可是猴子的后背早就湿了。

猴子确信自己那天看到的是死婴。

那天他在潜水，正在为自己潜水时间的延长而暗自高兴时，看到前面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出于好奇，猴子游了过去。

游到距不明物两米左右的时候，猴子停下来了，他看到了一只脚，奇怪的是只有四个脚趾头，缺了一个大脚趾，猴子看看自己的脚丫，再看看眼前不明物的四个脚趾，觉得特别扭。而且猴子看到不仅一只脚，还有一大坨白色，因为在水里看不清，猴子就只能分辨出这只脚。

猴子确信这是一只脚，很白，像地里的萝卜一样白，但又感觉它有点膨胀，像泡久了的方便面，没有一点弹力。突然，猴子想起了这附近是一家医院，他以前听说过这家医院死过小孩，也听说有人在医院捡垃圾时，在垃圾堆里发现过血淋淋的死胎。

“死婴”，猴子的头脑里突然出现了这两个字，当他转身想要游走时，却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扯住了，他用力踩水，手向两边划，却感觉身体仍在原处。猴子慌了，用力地拍打着手，水面溅起了水花，这时猴子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猴子脑子一片空白，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岸边的草坪上。

原来是一个来河边打渔的老伯看到有人溺水了，便把他救了上来。老伯见猴子醒了，教训猴子，“屁大点小孩，别以为自己很厉害，赶紧回家去！”

猴子一直盯着刚刚发现“死婴”的河面，并没有听见老伯在说什么，敷衍的“哦”了一声。猴子觉得自己不可能溺水，他可以一口气从河的这头游到那头，水再深的地方他都不怕。他明明感觉是水下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脚，不让自己游动。猴子开始各种假想，猴子又想起了那只只有四个脚趾头、被水泡得膨胀花白的脚，“啊！”猴子大叫一声，跑回家了。

当河里洗澡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猴子的身影。

其实，那天猴子告诉伙伴们河里有死婴的时候，大家特意去他说的那个地方看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