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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 | 跳一支弗拉门戈

2023-07-10  本文已影响0人  人可_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热】+伯乐联合征文【品】之女性力量


01.

今年英格兰的夏天好像比以往都要更热一些,哈丽特在打扫客厅的时候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

汗水顺着鬓角流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擦,就淌到了脖颈间,在那些横向延展的沟沟壑壑里遁了形。头发在脑后绑成了一个小鬏,衣服也是吊带背心搭吸汗的运动短裤,可丝毫没有带来一丝凉意。她干脆在靠门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把电扇转到最大,眼睛眯起,下颌微抬,让风呼呼地往脸上扑。

花园里好像有一只或者两只喜鹊,喳喳呼呼叫得急促,她睁眼歪头伸着脖子看了看,可又懒得起身,自然什么也没看到。叫声让她烦躁不已,她有点想把手上的抹布甩出去,但还是忍住了,毕竟窗子没开。

她用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这是独自在家的第几天了?

她工作的历史博物馆放了高温假。

丈夫布莱恩正在大陆出差。很多年前,他会每天打电话来汇报行程,那时还没有便携电话,她晚上就等在有线电话的旁边。现在倒是不会了,大概是结婚太多年了吧。几天前,他离家的时候,是不是说要去柏林还是莫斯科来着?哈丽特皱了皱眉,不对,一定是他没说,不是自己没听,不然怎么会不记清是柏林还是莫斯科。

儿子亚瑟倒是打了电话。彼时,他和研究所的同事们正坐在行驶于英法海底隧道的列车上,隧道里信号不好,只能断断续续地收到只言片语,“妈…我和同事…法国那边…”哈丽特急忙叮嘱他注意安全,“法国那边的驾驶方向是反的啊!”也不知道亚瑟听没听到,耳边就已经是嘟嘟嘟的忙音了。

女儿杰茜应该正漂在地中海的某艘游轮上吧。她爱大海,每年夏天都会去游轮上做服务生打零工,用她的话说,游轮上的客人们付起小费来从不手软。哈丽特记得她说这话时得意的神色和搓在一起的手指尖。等船靠岸了,她会在海滩上晒几天太阳,直到比基尼覆盖下的皮肤明显比周围白皙了一圈的时候,她才会返回英格兰。

哈丽特用手挠了挠膝盖上蚊子块,明明已经过了两天,可还红肿得像个突兀的小山丘,她决意不再去触碰它了。

她扫视着客厅里的角角落落,好像都擦过一遍了。不对,书架上的全家福还没有,她急忙起身。

照片是很久以前拍的了。亚瑟和杰茜出生的时候不过差了几分钟,一个成了哥哥,一个做了妹妹,虽然杰茜一向对这几分钟耿耿于怀,从小时候起,她就想做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还在孩童时期,哈丽特就发现他们俩性格迥异。亚瑟读书很厉害,对自然现象的观察极其敏锐,他一路读到了研究所,现在在做新型锂电池的研发;杰茜对书本没什么兴趣,街头智慧倒是不少,在人情世故里就像入水的鱼儿般,畅游无阻。哦,对了,亚瑟喜欢在地面上的交通工具,飞机不好,轮船也不好;杰茜不一样,她爱天上飞,也爱水上漂。

哈丽特把照片放下,摇摇头,房间里很安静,连窗外的喜鹊也不再叫唤了。

02.

每天正午时分,邮递员会准时把信件投递到信箱里。哈丽特在门口等待,一旦那咯哒咯哒的自行车声逐渐远去,她就会出门取信。

信箱里通常广告单居多,还有就是账单。亚瑟和杰茜有时会寄明信片回来,不过刚刚拿在手上时大致扫了一眼,就发现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哈丽特还是把一摞纸张都带回了客厅。

把老花镜架在鼻子上,一张张地过一下。第一张来自附近新开的一家炸鱼薯条的餐厅,有开张优惠,还提供送餐服务,广告上宣称是绝对新鲜的深海鳕鱼。哈丽特有点心动,恰巧今天又是周五(1),她准备把它放在左手边,可这才看到送餐服务下面的小字,20磅起送,一人份远远不够,犹豫了一下,她又把它放到了右手边;下一张是日用品店的新品推荐单,这几年,厂商们对于植物源蛋白的宣传力度大增,超市里无论冷藏柜还是常温货架,都辟出了一个专门的角,“素肉排”“素香肠”这类食品屡见不鲜,现在这股风也刮到了日化用品上,塑料包装上就差把“素”字印在最中央了,哈丽特把它放在了右手边;最后一张是迪恩花园的辣椒节,迪恩花园是周边的一座室外公园,平日里算是休闲散步的好去处。每逢举办辣椒节的时候,花园里的空地上会搭起一个舞台,各种小吃摊位支在白色帐篷里,零星分布,远看就像雨后冒尖的春笋。开放时间是周五,就是今天,到下周一,哈丽特把它放在了左手边。右手边的那几张再加上前两天的旧报纸被一并抱到了装纸垃圾的纸箱里,桌上就剩辣椒节宣传单上那两只鲜红的辣椒格外显眼。

开车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不过对于在晚上十点才有星星点点夜色缀上天空的盛夏时节来说,七点,炙热的太阳只是换了个倾角灼晒着大地。哈丽特把车窗打开,外面飘来杂草被割断时特有的清香,她忍不住嗅了嗅,仿佛还看到那些青翠欲滴的叶片在阳光底下冒着水珠。

不过15分钟,迪恩公园那座深灰色的公馆就映入眼帘。公馆前身是古堡,无奈贵族子嗣未能延续血脉,就被遗弃了。几个世纪以来日渐破落,修修补补,保持了原本的砖石结构设计,现在成了迪恩公园的游客信息中心和纪念品商店。哈丽特一眼就注意到深灰色外墙上挂着的两只鲜红色巨型充气辣椒,幽默且滑稽。

晚饭是在一只帐篷里买的食物,哈丽特说不上来应该叫它什么名字。一只被挖空的尖椒,里面塞上牛肉碎和粗麦粉,配上各式香料,蒸熟,外面再裹一层面糊,油煎一下,大概想要有个外焦里嫩的口感。哈丽特把它端到舞台前方的草地上,恰巧一个长椅空了出来,她一路疾走,盘子里的尖椒在随着她的左右脚交替而晃动不已,还好没有掉下来,坐定之后,她松了口气。

舞台上的歌手正在弹唱一首拉丁情歌,不过这是哈丽特的猜测。歌词听不明朗,好像是西班牙语;说起辣椒,其实英国本土吃得少,气候也不宜种植,辣椒节还是在借鉴和介绍其原产地墨西哥的饮食文化,舞台上的仙人掌装饰和炫彩宽檐帽也应证了这一点。不过,歌曲节奏不快,歌手好像也缺乏美洲人热情似火的个性,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舞台中央的高凳上,所以是不是一首拉丁情歌,只不过不是乐律十足的那种,而是充斥着感伤情绪的呢?哈丽特又觉得有些拿不准。

她瞥了一眼面前的油煎牛肉馅尖椒,估摸着热气已经散去了大半,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混杂了椒类的清香和肉类的厚重,并不辣。纸盘的一边还有一小碟沙司酱,是蘸着吃的。通常来说,食物本身会迎合当地人的口味,可蘸酱这种东西可能就是货真价实的辣椒了,她用木叉子的尖头戳了一下,入口是甜丝丝的味道,她终于放下心来,又多蘸了一点。沙司酱的后劲倒是十足,从舌尖到喉咙口这不过一英寸多点的距离,瞬间变成了火柴盒上磷面,食物因拖拽而产生的星火灼烧着嗓子眼,她皱了皱眉,吐了出来,把剩余的尖椒往盘子另一侧挪了挪,像是要划清界线似的。

耳畔突然传来了吉普赛风情的轻快舞曲,余光里绿草地上有色彩明艳的裙摆摇曳而过,哈丽特抬起头,眼见着一群身形曼妙的女舞者正提着裙角往舞台方向走去,而舞台上,身着正装、头顶宽檐帽的男舞者们在恭候她们的到来。她怔怔地盯着他们。

他们舞动了起来。巨大炫彩的裙摆,让女舞者在旋转时化身一朵朵开到极致的花朵。舞裙又轻盈飘逸,在抖动时把她们烘托得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快速的踢踏和旋转让哈丽特的脚不自觉地跟着跳动起来,在那些光影交错中,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也在跳舞。

03.

哈丽特会跳弗拉门戈,不过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偶尔会想起,但更多时候是自嘲般地选择性忘记,毕竟这就像在学校里学过一门外语,但长年不用,已经磕磕绊绊地讲不出一句,也就没了提及的必要。

辣椒节舞台上的音乐和舞蹈让她不觉想起曾经的自己,西班牙的弗拉门戈和墨西哥民族舞蹈很像,大概是源自两国的历史渊源,踢踏、旋转、顿足这些灵魂动作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末两天都没有睡好,在那些晨雾将散未散而欧鸲已经开始啼鸣的清晨时分,哈丽特醒了,望着天花板发呆,然后雪白的墙面上就闯入了舞动裙摆的墨西哥女郎们,哒哒哒,皮鞋跟快速击打着地面。等她们退场了,她好像会看到自己,不过在弗拉门戈里面是没有艳丽的裙子的,氛围也不是欢快的,更多的是像在黑色的帷幔里试图打破一种压抑的情绪。回忆变成了第三人视角,哈丽特以观众的姿态看自己的那场舞,仿佛在看一场黑白默片。

她闭上眼睛,画面随之跳转。

她不小心在楼梯上一脚踩空!整个人滚了下来,脚踝处撕裂般的疼痛在几个小时之后都没有丝毫消减,她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裹着石膏的脚踝让她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团训和年终汇报演出。有时候,躯体上的囚困所带来的精神上疲乏更让人觉得苦闷吧。她反复和自己说,等骨头长好了就好了!

她怀孕了,是双胞胎!前期丝毫荤腥都沾不得的反胃感,后期连多走几步路都觉得肚子沉重得要坠落下来,别说跳舞了,她恨不得整天卧在床上才好。她翻着舞团寄来的拼图相册,食指摩挲着照片印在塑料薄膜上的纹路,她反复和自己说,等生出来就好了!

龙凤胎带来的苦恼在婴儿时期大概最为显著,说是双倍也毫不夸张,他们像是约好了般,房子里总是此起彼伏的哭闹声、永远洗不完的脏衣服和无穷不尽的起夜,她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心力交瘁过。

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让她快乐的小事也越来越多,无论是杰茜勾着她的脖子,在她耳畔小声低语,妈妈,我爱你;还是亚瑟拿出草稿纸,一本正经地要演算给她看,妈妈,三棱镜是这样把阳光分成彩色。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除夕夜在窗口等待烟花,你不知道在哪个时刻、哪个角落突然会有炫彩的颜色点亮夜空,可就是会有,无法预测般的,让人惊喜,然后惊叹!她感觉到快乐,快乐是源自于实现自我价值的独舞,还是身为两个孩子母亲的日常琐碎,她看了看自己再也无法复原的小腹,好像都不再重要了吧。快乐就好,又有什么差别呢。舞团还是会定期寄宣传单过来,她看完了会习惯性地把它们放到右手边,右手边永远是那堆要丢到纸垃圾箱的杂物。

哈丽特又抬眼看了看墙面上跳舞的人,表演已经结束,她们鞠躬向观众致意,酒红色的帘幕从舞台两侧缓缓向中间滑来,她还想再看一眼,可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04.

蓓斯负责一家弗拉门戈舞团已经有些年头,她既是投资者,也是舞蹈老师,这算是把兴趣爱好和经济来源相结合的良方。舞室设在镇中心步行购物街最靠边的那幢小楼里,旁边是家二手商店。大概是常去淘一些古董花瓶或者胸针项链这样的小玩意儿,哈丽特早就隐隐约约注意到了那家弗拉门戈舞团的存在,不过她从来没有进去过。印象中,舞室总是门可罗雀,和步行街中段那些店铺前涌动的人潮形成鲜明反差,哈丽特把原因归结为:门庭若市的快时尚品牌和舞团不一样,年轻人即便本没有购物计划,也总能在闲逛中找到一两件适合自己的衣物。可舞团呢,这是带目标性的,一旦打定决心后就会毫不犹豫地进去。她曾经一度担心过舞团的运营情况,但从玻璃窗上时常更新的宣传海报来看,舞团的经营应该一切顺利。

周一一早醒来,哈丽特决定去二手店转转。把车停在了步行街最东头的停车场,她照例往里走。二手店的玻璃门和橱窗里总是满满当当塞着各种东西,远远看去,会让人误以为是间杂货铺。按下铜质门把手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连灯都没亮,退后半步后终于看清玻璃门中心唯一的空白处贴着一张手写便签,像是牛皮纸材质,印上了流畅的墨色钢笔线条:度假中,两周后再次欢迎您的光临!哈丽特悻悻地往步行街中段的店铺走去,不过五米,她突然转身,有些僵直地往反方向迈着步。

弗拉门戈舞团的海报又换新了,她放下心来,刚准备离开,玻璃后面的一扇白色小门被推开了,一位穿丝质衬衫和波点半裙的女士走了出来,大概是发现窗外有人影,她改变了前行的方向。

“今天是信息咨询日和参观日,如果您对跳舞感兴趣的话。”她压了压腕表,“每周一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以及晚上六点到七点都是,您来得真准时。”

哈丽特赶忙摆摆手,“不用,谢谢,我就看看,况且我年纪这么大了,再想拾起什么爱好也有点难度。”

女士脸上的浓眉微微上挑,“年纪大了?您和我差不多大吧?”不过她又很快恢复平和,“您理解得不算对,和年纪无关,单纯地算是一种热爱吧。”

哈丽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我是蓓思,是这家舞团的老师,今天倒是没有人报名,要不要一起进来看看。”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舞团虽然从外面看起来面积不大,但内部倒是房间众多,敞亮的舞蹈教室、悬挂各式舞裙的服装间,还有茶水间等等。舞团分成基础班和进阶班,训练时间都排在晚上,所以白天总给人门可罗雀的印象。

哈丽特在舞蹈教室的全身镜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她五十多了,背有些驼,宽松的连衣裙里还是隐隐约约透出腹部的赘肉。她把目光移开,可又在另一面墙上的全身镜里撞到同一个苍老的女人,简直无处遁形了。蓓思又带她去了服装间,衣杆上挂着一排舞裙,完全没有重样的,哈丽特轻轻翻着,一条带荷叶边的黑红裹身半裙引起了她的注意,下意识地,她摸到了腰身开裂的侧线上被缝补过的痕迹,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啊!

“这条有年头了。”蓓思好像注意到了她的停顿,“刚开舞团那会,也没什么学员。我主要还在做一些社区工作。有一天,我在整理旧衣物捐赠箱里发现了这条裙子,大概是别人不准备再跳了,就扔了,我觉得可惜,就把它留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哈丽特又摸了摸侧线上打在里面的黑色补丁,她慢慢地抬起头,对着蓓思,“我想试试。”

“试什么?”

“跳弗拉门戈。”

05.

当酷暑的残尾还以一定余温横扫大地的时候,哈丽特终于迎来了围坐餐桌的一家人。丈夫布莱恩去的是莫斯科,他给哈丽特带了一个俄罗斯套娃,六只戴花头巾的蓝眼睛木娃娃被按照个头大小排在桌上,布莱恩再把它们依次收起,手指灵活得好像赌场里摇骰子的荷官,脸上的表情也仿佛在说,看,既可以不占地方,也可以排排站;亚瑟去了巴黎,爬了埃菲尔铁塔,游了塞纳河,杰茜在一旁不怀好意地旁敲侧击,搞得这么浪漫,一行人中该不会有中意的姑娘吧?亚瑟不睬她,还在讲如何在巴黎铁塔下的小水塘里遇到一只海狸,以及那只海狸又如何被他的奶酪块吸引上了岸;杰茜一脸不屑,夏天她随游轮停在了摩纳哥南部的海岸,你知道那个地中海小国究竟多有钱吗?她扭脸看了看亚瑟。哈丽特没有说话,微笑着,完全沉浸在他们的对话中,直到桌边的手机开始振动。她拿上钱包,起身往门口去,点的鱼和薯条应该到了,就是上次在宣传单上看到的那家。

家乡味道的食物大概最能激活旅人的味蕾,看着三个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哈丽特觉得满足。杰茜的嘴里塞着薯条,嘴角还蹭到了番茄酱,她突然好奇地望向哈丽特,“我听说英格兰真的很热,博物馆都放高温假了,妈这个夏天都呆在家里了吗?”

“嗯。”哈丽特点点头,“不过也不全是,我报了个舞蹈班。”

杰茜睁圆了眼睛,拿薯条的右手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感,蘸番茄酱的那头直直地戳到了鼻尖,“舞蹈班?跳什么舞?”

亚瑟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最好照下镜子,如果附近有马戏团需要小丑的话,你可以直接去应聘上岗了。”

杰茜瞪了他一眼,胡乱地用手臂抹掉。

“是弗拉门戈,就在我常去的那家二手店隔壁,我想试试。”哈丽特解释道。

“妈,我觉得适合你,你就是天生的舞者。”杰茜用指尖做了一个提裙的动作,她狡黠地眨眨眼,毫不犹豫地恭维上来。

“妈,你不是脚骨折过吗?弗拉门戈是不是要一直跺脚?还是要谨慎一点。”亚瑟倒是在考虑现实问题。

“没事的,就报了一个基础班,强度不大。”哈丽特顿了顿,“其实以前我也跳过一段时间。”

“啊?”这下轮到杰茜和亚瑟异口同声。

“你们俩别大惊小怪了。”布莱恩接过话头,“因为从你们有记忆开始,她好像就在以妈妈的身份出现。但别忘了,在此之前,在你们和她的生命出现交叠之前,她可能也有除了…”他扫了一眼手上的炸鱼块,“嗯,除了比如说给你们订鱼薯之外的事情。”

哈丽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嗯,以前,对,是在你们出生之前,在我们搬到这里之前,我会跳弗拉门戈。”

06.

三年过去了,哈丽特每周都准时去舞团练习。她不再惧怕舞蹈教室全身镜里映射出的那个年长的学员。她们的目光交汇,致意,然后她脊背挺直,脖颈伸展,双臂充满力量地舞动,双脚交替击打着地面。尽管蓓思多次询问,哈丽特还是决定留在基础班里,她想给刚入门的朋友们多一些鼓励。

新年汇报演出安排在了镇剧院,门口立柱后的大屏上贴着巨型海报。布莱恩带着亚瑟和杰茜在前面拍照,他不断用手指挥着一双儿女的位置,直到他们完全站在了哈丽特的图片下方。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杰茜手捧鲜花,笑得灿烂,亚瑟站在她旁边,也微微咧着嘴。拍立得的照片还要在黑暗中等待显色,布莱恩赶忙把那张看不出图案的照片夹在了书里,三人便朝着剧院大门走去。

一场华丽的视听盛宴在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落下帷幕,当舞台上的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杰茜一个箭步从侧边翻了上去,她一路向着哈丽特小跑,笑盈盈地递上花束。哈丽特也笑着接了过去,低头仔细看,花束里插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年轻时练习弗拉门戈的黑白照,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翻出来的;另一张是新拍的,彩色的,杰茜和亚瑟手捧鲜花站在演出海报的下面,照片中能看到那张黑白旧照。旁边还竖着一张小卡片:亲爱的哈丽特,亲爱的妈妈,祝贺你找回自己的热爱。再次抬头的时候,亚瑟和布莱恩也围在身边,孩子们把她拥在怀里,布莱恩的手轻拍着她的背。

哦,我是自己,哈丽特,也是妈妈,真好。她忍不住想。


(1). 英国周五有禁食肉类的斋戒,渐渐演变出了吃鱼的习俗。他们称周五为Fish Fri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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