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局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423故事节|局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分，这通常是家庭主妇们边做着饭菜边等待丈夫回家的时间。水枝也像每一位主妇们一样边做菜边等着她的国华回来。

国华是永明机械设备有限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他并不是水枝的丈夫。国华的老婆苏曼是市中医院的护士长，用国华的话来形容，和年纪小苏曼一轮半的水枝相比，今年四十岁的苏曼已经是块“老菜皮”了。

说得可真难听，那我以后到了她这个岁数，是不是也成了“老菜皮”？水枝曾发着娇嗔诘问国华。你当然不会，你就是到了七老八十，也还是水灵灵的水枝。国华就是这样哄着水枝的。

水枝在市中医院的巾帼护士榜上看到过苏曼的照片。可以看出，柳眉杏眼的苏护士在年轻时长得还是挺漂亮的，但也许是没有规律的医护工作使得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许多，因此，当她微笑时，几道深深的鱼尾纹和法令纹不可避免地出现在她的眼角和嘴角。

虽然水枝知道国华这是夸张地说法，有点讨好自己的意味在里头，但还是为自己在国华心目中的样貌胜过苏曼而暗暗得意着。

国华为水枝租了这间建筑面积九十平方米的套房已经有一年了。水枝之所心甘情愿地做着有妇之夫陶国华的地下情人缘于他们一年前的那次邂逅。

水枝至今还能清楚地回忆起他们认识的场景。那天陶主任陪几位外商出现在市里最有名气的卡萨布兰卡咖啡馆，水枝当时正在咖啡厅里做女招待，围着漂亮的白围裙穿梭于卡座之间为客人们送上咖啡和各式西点。

气场十足的陶主任出现在卡萨布兰卡咖啡馆，他比任何一位老外显得更像老外，举止得体而又礼貌。他含笑地向每一位为他们服务的服务人员道谢，声音亲切且充满磁性。

不得不相信电影中的一见钟情还是会发生在现实中的，水枝瞬间就被国华表现出来的翩翩风度所折服，本来并不是她为国华他们这一桌服务，但不知道为何，她神差鬼使地将手中刚刚收完空杯的托盘往同伴手中一放，径直到发货柜台上端起了送往国华这桌的咖啡，她的举动令发货员和其他几个服务人员一头雾水。

当她给国华端上那杯蓝山咖啡时，国华又用一种含情脉脉而又带笑的眼神看着她。谢谢!国华这要命的磁性声线再度响起。心慌意乱的水枝手中的托盘不觉倾斜了一下，眼见倾斜而出的咖啡就要洒出杯沿，眼明手快的国华迅速抬手扳住了托盘。回过神来的水枝脸红得像五月的桃花，一迭声地道歉。

没关系，小心啦。国华还是笑咪咪的，对了，国华笑的样子很像香港影星周润发，水枝对自己的发现很得意，她也不自觉地笑了。送走这批客人后的水枝突然发现，自己的托盘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张名片。

水枝现在做的是一道她和国华都爱吃的葱油扁鱼，当她把热得吱吱作响的花生油淋在青花瓷盆中那条扁鱼身上时，葱花被热油淋烫时冒上的香气突然令她感觉到阵阵恶心。水枝一点也不奇怪这种反应，事实上她今天催促国华一定要早点下班过来陪自己一同吃晚饭，就是为了告诉国华，她已经怀孕的消息。

国华有一个刚上初中的女儿，但他多次在和水枝亲热的时候告诉水枝，一定要为我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那你老婆和女儿怎么办？我怎么办？水枝迷惘地问国华。女儿就归她了，反正这孩子总嫌我这个当爸爸的工作忙，和她相处时间少，她只有要用钱的时候才会想到我这个老爸。至于我老婆嘛，呵呵，我老婆不是你吗？国华再次展露出周润发式的微笑，这令水枝心神荡漾。

如今水枝期盼的这天终于来了。白天她拿到市一医院妇产科孕检报告单时，眼前的这张白纸俨然就成了充满喜庆气氛的结婚证书，以至于她站在医院通道上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的神态，几位路过的护士和病人不免朝她多看了两眼，水枝心里很清楚，她们一定以为她是脑子不正常的人，可是管它呢，只要能和国华在一起，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管别人怎么看。

永新机械设备有限公司办公室主任陶国华在晚上七点钟准时出现在市郊的这间小套房内。他一进门就被水枝从背后抱住了。亲爱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呀？你猜猜为什么今天非要你来吗？水枝一如既往地用这种娇滴滴的口吻向国华撒娇，不同的是今天她的话音中带前抑制不住的兴奋。

但是国华今天的神态显得有些不耐烦，什么事快说吧，路上这么堵，我紧赶慢赶过来，害得我差点违章。一会儿我还得赶回家呢，今天孩子她妈医院加班，孩子放学一个人在家，刚才还打电话问我要钱参加新东方的活动，一会儿我还得给这小祖宗送钱去。他边说边从水枝双手环抱中挣脱出来，径直走到桌前伸手从盘中掰了一只鸡腿。我真饿坏了，这鸡腿是南方烤禽店买的吧，味道不错呀，哟，还有葱油扁鱼呀，国华啃着鸡腿兴奋地叫了起来。

回家？水枝忽然委屈起来，你就知道记挂那个家，一点也不管不顾这边的家，你已经一星期没到我这里来了，好不容易来了也不问问我有什么事，一点也不在乎人家，你眼里根本没有我，我还不如这一桌菜呢!水枝说着解下围裙朝地上一扔，坐到桌前背对着国华生闷气。

屋里没有开灯，窗外如水的暮色慢慢渗透进屋来，水枝娇俏的身影在灰白色的暮色中显得楚楚动人。

哟，瞧你瞧你，这么容易生气呀，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做惯办公室主任的陶国华意识到自己今天对情人的态度过于疏冷，善于察颜观色的他很快猜到水枝一定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想告诉自己，而自己的表现无疑给她泼了冷水。

好啦好啦，小宝贝，是我冷落了你，我向你认错，你就罚我洗碗吧。改天我一定多陪陪你，对了，后天晚上我一定不回家，我对那头说我出差，过来陪你，但今天一定得走的，没办法，你也要替我想想嘛，理解一下啦。国华是个天生会哄女人的男人，他柔声细语地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讨之外，又加上晓之以理的抚慰，还对水枝厨艺的大为盛赞一番，最终使得水枝转怒为喜。

水枝其实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虽然长着一副纯情可人的聪明相但实际上心思却很简单，她并不是那种为了过上富贵生活就去傍大款的女人，她就觉得国华太像她心目中的理想男人了，礼貌、优雅而又知识渊博，正好弥补了自己文化上的欠缺，尤其是那个周润发式的招牌微笑，简直迷死人了。因此她和许多恋爱中爱犯迷糊的女人一样，被这位有家室有魅力的男人一哄就哄得很开心了。后来步入中年后的水枝在抱着女儿回想起这段难以磨灭的记忆时忍不住恨恨地对怀里的孩子说，闺女呀，以后那些臭男人对你说好话时千万要多长个心眼，他说你是老菜皮的时候不会抛弃你，他说你是小宝贝时心里头却在打算抛弃你呢。

国华那天的表现让水枝心满意足，国华吃了晚饭后，还主动承担了清洗碗筷的家务，并特意到楼下水果店买了水枝爱吃的葡萄、蜜梨。怀孕期间要多吃水果，喏，多吃点葡萄，咱们的孩子以后眼睛就会和你一样，又大又亮。国华关照完水枝后，又吻了吻水枝额头，微笑着告别离开。水枝在窗口目送国华离去，一种甜蜜而又满足笑容洋溢在面上。

随后那些日子国华的表现就更让水枝吃了颗定心丸，国华比以往来她住处更勤快了。每次来总是大包小包地带着水枝爱吃的水果和零食，甚至细心地配来了妇女怀孕期间需要补充的叶酸。

你现在特别要补充叶酸，除了坚持吃福施福，你还得额外多吃些菠菜，知道吗？叶酸对婴儿的大脑发育有着特别重要的作用。国华总是这样带着迷人的微笑不厌其烦地叮嘱水枝，这让水枝有一种即将为人母的幸福，这种幸福感令她不顾国华的千叮咛万嘱咐，坚持腆着日渐隆起的腹部上街买菜并不顾呛人的油烟气味为国华炒菜做饭，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做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甜蜜感。她盼望国华现在天天能来她的小屋和自己以及腹中的孩子共进晚餐，享受着其它家庭同样的天伦之乐。

这段时间永新机械设备有限公司要进行机构改革，身为办公室主任的陶国华的事务也越来越忙，常常一个月中只能抽个一两天来看望水枝，但他再忙也不忘记天天打一个电话关心水枝的情况，有时还会派他的司机小骆给她捎带点补品。

水枝一点也不怪国华，她觉得国华已经做得够好的了。要知道在她老家的大茅村，成了家的男人根本就不懂得关心自己的老婆，哪怕是老婆有了身孕，他们仍然天经地义地享用着女人们为他们准备的酒菜，他们宁愿到村头榕树下聚赌也不会对自己生病在床的媳妇嘘寒问暖，他们宁可躺在炕上看无聊的电视广告也不会想到要帮着老婆绞一把洗完的床单。她们村里还出现过孕妇在厨房、在田头生下孩子的事呢。

水枝肚里的孩子在营养充分的条件下长得很快。有一次房东吴阿婆在楼梯口遇到大腹便便行动笨拙的水枝正在吃力地弯腰想要放下菜蓝，于是连忙帮她接了过来，水枝这才得已腾出手来掏房门钥匙时，吴阿婆好奇地问她，肚子大成这样了还做这么多家务活呀？你老公呢？怎么都不太见得到他？他知道心疼你吗？

没办法呀，他是公司骨干，事业心又特强，简直就要以厂为家了，我就说了，这个公司缺少你就不能开了？水枝对吴阿婆这种一连在串明显带有打探隐私的询问给出了引以为豪的答案。

她知道城市里类似的大妈大婶以及阿婆们都有包打听的癖好。因此她充满技巧地回答了吴阿婆的问题。这个回答看上去带着某种无奈，实际上却听得出她为有这样一位事业有成的男人而自豪，似贬实褒。同时水枝很高兴听到吴阿婆称国华为自己老公，这契合了她心底某种满足感。

嗯，男人嘛，事业总是放在第一位的，关键是你老公对你好就行。吴阿婆把菜蓝递给水枝时应了一句。

其实我老公他一直说要给我请个保姆照顾我，可我不让他请，倒不是为了省钱，你看看现在的保姆哪会做事呀，菜又择不干净，屋子打扫过后还是一手灰。我不放心的。水枝忙为老公辩白一句，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称国华为老公，但她说得那样自然而毫不心虚。因为孩子出生后，国华就要真正成为自己的老公了，这是国华承诺过的。

水枝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炎热的夏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为闷热的秋老虎也被侵入这座城市的西伯利亚的冷空气赶跑了。这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城市里的除了香樟树、女贞、冬青等一些常青树种外，以梧桐树为主的行道树们都开始了漫长的换衣季节，它们今天脱几片黄叶，明天再掉几片黄叶，很像是上演一幕冗长的充满了离愁别绪的悲情剧。

房东吴阿婆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令水枝伤心的日子，那天一大清早水枝就搬来一条竹椅来到自己院里，水枝是来向吴阿婆学习婴儿毛衣的一种花式织法的，她挑选的是一种嫩黄色的毛线，水枝虽然出身农村，但她在城市里呆得久了，眼光自然也变得不俗了。我看过了，那种大红大绿的颜色太乡气了，只有这种鹅黄色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适合，我和他爸爸的皮肤也不黑，孩子应该不会黑的，再说这种颜色最衬得出孩子肤色啊。水枝抚摩着肚子对吴阿婆说。

吴阿婆对水枝的眼光颇为赞许，是呀，这毛衣颜色确实男孩女孩都适合，你真有眼光，虽然你老公不太来，但我看到过几次，确实模样很标致的，你们都这么漂亮，孩子就更别说了。吴阿婆最后不忘记赞许水枝将来的孩子，这令水枝的心情因此变得更加快乐了。

整个上午的时光，两人就在边拉家常边比划着手中毛衣竹针时渡过了，直到中午时分那熟悉而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在院外响起，水枝循声望去，果然看见是国华的那辆奥迪专车照例停在十几米开外的马路边。

吴阿婆瞪着眼从老花眼镜上端张望，是你老公回来了吧，今天倒早。水枝放下毛衣线团站起身，可能是托司机带东西来了，他这个大忙人才没有这么早回家呢。阿婆你先坐着，我看看就来。

不出水枝意料，开车的果然不是国华本人。国华前天就打电话来说，这个月恐怕没有时间来看她了，会抽空派司机来给自己送些营养品和水果的。奇怪的是司机小骆今天并没有从车上下来，只是呆在车上远远地摁着喇叭，而且一声声显得很急促，直到望见水枝走出来，小骆才走下车，左顾右盼了一下，向水枝直招手，显得很焦急。

小骆你有急事呀，是不是又要和国华出差去？水枝腆着肚子来到奥迪车旁问道。她发现小陶手上并没有像原先那样拿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水果。甚至车内的座椅上也空空如也。

水姐不好啦，陶主任出事了，好像是涉嫌挪用公款，已经在接受调查了。小骆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神情也显得异常严肃焦急。我是借口出来给车加油才溜出来告诉你的，我不能在外面呆久了，我得回去了。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交给水枝。这是陶主任趁人没看见时托我一定要交给你的，里面有十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水枝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小骆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小骆感觉到水枝的整个身子像秋风中的叶子瑟瑟发抖。水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