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的迷途
文/ 小婷半清
老周失业了，说的不好听点就是被劝退。
好巧不巧的，那天正是老周四十岁的生日，下午刚开始上班， 财务经理和人事经理同时拉着老周要聊一聊，老周心想：这是好事啊，难道是升主管吗？
半个小时后，老周从会议室出来，耷拉着脑子，脸涨着通红，路过展示牌，他还瞅见自己的照片“最佳贡献奖”，可不是贡献奖嘛，在这家企业呆了16年，从大学毕业就在这。
可如今呢，用一个“体制改革、资源重组”的理由就把他开了，老周不服气，对着展示牌狠狠地拍了一下，里面的照片瞬间歪七八扭。
回到办公室，老周环顾一下周边的人。小韩，刚毕业的大学生，211名校出来的，性格沉稳严谨；小赵呢，三十岁的辣妈，家庭事业两不误，扛着大肚子，快生了还在上班；还有小董，平日里嘻嘻哈哈，去年不啃一声地考过了四门CPA；还有一个人，比自己还大两岁，徐会计，人家是总经理的表姐。
老周再看看自己，连会计师的职称都没考，这个办公室里，让他离开竟看起来合情合理。
本来想熬到退休，就回家种花遛鸟，多清闲的日子，哎，人生处处是意外啊。
老周开始收拾东西，平日里不觉得，这会发现东西那么多。刚打开的普洱茶，午休时看的小说书，还有几个年轻同事分发的小零食，抽屉最里面，还放着妻子买给他的巧克力，怕他血糖低。
收拾完，老周去人事部办了离职手续，新来的小姑娘不知原因，还一脸羡慕地：“周老师，要去哪高就了啊，恭喜啊。”老周挠了挠头发，有些不自然：“谢谢啊。”
财务室里的人一个个心知肚明，表面上对公司不尊重老员工，让老周离职的事，义愤填膺，内心却都在为保住自己的岗位，而窃喜。
老周踏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内心有些酸楚，老董事长当时也是拍着他的肩膀说着，有前途的小伙子。可新总经理才上任了半年，怎么他就沦落到这地步呢？
快到家的时候，老周才觉得不对劲，现在时间点还不到，而且晚上是他的生日会啊，说好直接去饭店呢。
这下，老周竟不知道要去哪了，看看手里提的东西，觉得有些碍眼。刚好瞅见路边有一个流浪汉，一身破烂地躺在树荫下，老周翻翻手提袋，把自己的那本小说拿出来，放进公文包。其他的一股脑丢给了流浪汉，流浪汉看他的眼神犹如看见神仙下凡。
老周找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坐了一个多小时。
晚上生日会的时候，老周喝酒很不在状态，才三两杯下肚，竟开始晕晕乎乎，就醉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看看身边的妻子，睡得很香。老周想着，还是等找到新工作再告诉她吧，自从有了孩子，老周就没让妻子上班。要不是父亲给他留了两间门面房，收着租金，日子也是过得艰难。
老周一如既往地起床，吃早饭，按照之前的时间出门。
一连几天，老周跑在招聘市场上，要不就是不停歇地刷新着网上的招聘信息。中间也去面试过几家企业。可人家看过他的简历第一句就是：“四十岁了，应聘会计？要不试试财务经理的岗位？”
老周自然是愿意啊，财务经理多好。可面对对方提出的，融资、股权投资、合并报表等等问题的时候，老周就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答不上来。
“不好意思，我们公司基础岗位要求是35岁以下。”
一连碰壁几次，老周失去了信心，他坐在临街的花园里，公文包丢在地上，领带松了，皮鞋脏了，他不想理会。抬眼又看到那天的那个流浪汉，躺在平椅上睡得呼呼响。老周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刻有点羡慕他。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点，老周站起来，回家。妻子接过他的公文包，看了一眼他的衣服。
“怎么，单位的空调坏了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没有，公交车人多，挤的了。”
失业了一周，老周有些焦躁了，儿子马上升高中，培训费又是一大笔，妻子还一直嚷着让买辆车，方便出来郊游。
焦躁的他，一夜翻来覆去，时睡时醒，头痛欲裂。
第二天他依旧去了招聘市场，可这次他不再只盯着财务岗位了。其他的岗位也都瞅了一遍，可销售都要年轻的，技术都要专业的，老周深深地叹口气，走了出来。
在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人拉着他：“大哥，我们这着急用人， 你有兴趣没？”
老周接过彩页，美团外卖，招送餐人员，待遇优厚，月薪5000以上。
老周犹豫了一会：“有啥要求？”
“大哥，没啥要求，只要路线熟悉就行。”
“行。”
老周开始上班了，接单送单，一天都在路上，中午的日头太毒，一天下来，脸和胳膊都晒黑了。照这样下去，妻子肯定很快发现问题，晒黑的脸该怎么解释。
下午最后一单，老周急切地敲门，门开了，是自己妻子。
再一看屋内，是妻子的闺蜜聚会。
“你，你，怎么是你啊？”妻子一脸惊奇。
其他人闻声而来，老周心跳加速，低着头。
“姐妹们，你看，我家老周就是对我好，说要给我买个项链做礼物，这不，趁着周末还兼职呢。”妻子倒是机灵。
这下瞒不住了，老周回到家，妻子已做好饭菜，坐在餐桌前等他。
“说吧，怎么回事？”
“我失业了。”
“我说老周，你是咋回事啊，拿我当外人呐，这么大的事，你还瞒我？”妻子明显生气了。
“我不是怕，怕你埋怨我嘛。”
“怎么的，你还怕，我因为你失业跟你闹离婚呐？”妻子突然站起来，提高了嗓门。
老周心想，该来的总要来。头低的越来越低。
“就你那工作，早该辞了，你忘了我之前是干什么了，我们祖传的手艺，你非不让干，你看，老天爷都这样安排了，该我出场了。”
老周一下子没听明白，弱弱地问了一句：“媳妇，你不怪我？”
“你傻啊，都过半辈子了，我要是因为你的钱，早给你离了。”妻子突然的转变，老周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面前的妻子，老周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半个月后，街边新开了一家“周记米线”，从开业那天起，人就络绎不绝。
妻子负责后厨，老周负责前台的收钱记账，哈哈，还是老本行。
只是，老周看向妻子的目光里，多了许多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