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昙花
梦昙花
文 | 见闻不是百晓生
Part 1
“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他原本想说这句话，可是开口之后却变成了另一句。
“想好了。”
“梦昙花一旦绽放，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什么梦昙花？会做梦的花吗？他想。可是自然而然地，他说了另一番话。
“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她？什么她？是七禾吗？
他发现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照片，于是拿了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睁大眼睛，都看不清照片上那人的模样。
“如此，便吃下它吧！”
有人递过来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粒豌豆大小的种子。
我才不要吃这么奇怪的东西。他想。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接过了那个盒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种子吞了下去。
“这样，她就能永远跟我在一起了吗？”
“是的，梦昙花开之日，你便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镜子，他抬起头望了过去，然后，他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在胸口的地方，长出来一朵妖艳之花。
Part 2
“我是病了吗？”在沉默了半个小时之后，他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觉得呢？”我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放在了他面前。
“我觉得没有。”他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根，叼在嘴里，却不点火，抿了一口后，又放下了，“可是他们建议我来你这里看看。他们说，你是全城最好的心理医生。”
“他们是谁？”
“很多人，周围的亲戚，朋友，包括……七禾。"
我点了点头，这些人都是我安排的。
"这个七禾对你好像很重要。”
“她是我的爱人。”他忽然抬起了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起了莫名的情愫，“但是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追到她的了，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我好像追了她很久，她一直都不曾答应。可是有一天我睡醒来，却发现她躺在我身边，并且叫我老公。”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我皱了皱眉，试验了这么多次，还是出了问题。
“不，这对我来说不重要。”
“哦？”我眼前一亮，看来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无论怎么样，我得到她了。至于过程是怎么样的，我不在乎。”他挑了挑眉，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我来找你，是因为那个梦。”
我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什么梦？”
“一个很诡异的梦。我梦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而我的胸口处，长着一朵妖异之花。”
“啪嗒”，我手中的笔掉在了桌面上，目瞪口呆。
他惊讶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抹疑虑：“怎么了？这个梦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只是梦而已。”我悄悄地叹了口气，努力了这么久，还是要觉醒了吗？
“博士，博士，快醒醒，上头来人了，要见你。”
有人切断了入梦程序，我不得不中断谈话，从他的梦境中退了出来。
助手雪莉从身后走来，帮我取下MR头盔，然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递给了我：“联合总局来人了，要见你。我把她带到了会客厅。”
我接过外套披在身上，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屏幕，在那里，一名俊逸的男子安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而他的胸口处，一朵妖异之花正在绚烂绽放。
Part 3
“他还好吗？”
她坐在会客厅的一角，将身子蜷缩在身下的沙发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从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疲惫。
“哪个他？”我故意提高了声调，反问道。
“你知道的，陈末。他还好吗？”
我沉默了。
两年前，联合总局发来一纸调令，将我从X大学药学部调到了这座位于南极冰盖之下的秘密实验室，让我参与研究一项号称能够改善现今人类生活状态的绝世研究——他们称之为“梦昙花计划”。
所谓的梦昙花，是一种特殊的植物，它的种子能够在血肉之中生根发芽，于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破体而出，绽放出妖异之花。那是一种地球上从未见过的花种，它自绽放之日起，便开始麻痹宿主的脑部神经，让其陷入无尽的梦境之中。
联合总局得到花种之后，立刻想到这是一次改善地球居民生活状态的绝佳机会——让大多数人陷入梦昙花制造的美梦之中，在梦中度过幸福的一生。毕竟，自百年前的那场世界大战之后，地球恶劣的环境，再也不能给人类提供舒适的生活环境了。一项调查表明，全球居民的幸福指数连百分之一都不到。而这一切，都可以在梦中得到改变。
“他很好。如今实验就要成功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期待能够从中看出点其他的东西，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疲倦，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可是，为什么呢？躺在病床上的那位，可是默默地陪伴了她七年的男人。
“博士，”她站了起来，伸手将垂在额前的头发挑到了耳后，“你真的觉得，在美梦中度过一生会是幸福的吗？”
我有些诧异，“梦昙花计划”就是由联合总局发起的，作为总局的高级探员，她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但是在他的梦境中，你是他的妻子，我能感受到他在谈及你时，那满满的幸福。”
半年前，“梦昙花计划”取得阶段性突破，技术部研发了一款名为MR的头盔，戴上它后，能够进入陷入梦昙花梦境的宿主梦中，观察并引导宿主在梦中经历的一切。只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未进行过人体实验，而动物的梦境，大多没有什么参考意义。
实验陷入了僵局，因为没有人愿意作为志愿者加入实验。为此，我头疼不已，但是也无可奈何——国际公法规定，除非当事人同意，否则不能进行任何人体实验。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男人找到了我，说他愿意加入实验。
我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圆我多年的梦。”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人是联合总局的高级探员，名叫陈末，而他所说的圆梦，便是在梦中娶了我眼前这个他追了七年未果的女人——七禾。
她微微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摊开后放在了我身前的桌子上：“看看吧，这是我偷偷做的民意调查。”
我拿起文件，只看了一眼，便目瞪口呆。数十张A4纸上密密麻麻地签满了成千上万个名字，每一个名字下面都写着一句话——“如果要在虚幻的梦境中度过一生，我宁愿不曾活过。”
“博士，”她在桌前坐了下来，“不要成为联合总局的棋子。如果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梦境，他们便能通过梦境操纵我们的一生。”
“你爱过他吗？”我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
“什么？”她有些诧异，似乎不能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我是说，陈末。你爱过他吗？”
“我不知道。”沉默了半晌，她微微叹了口气。
“是吗？可是在梦里，他是真的爱你啊！”
Part 4
“梦昙花计划”最终还是被终结了，原因是利用MR头盔入梦时，会引起宿主自我意识的觉醒，继而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后果。
我将这一实验结果公之于众，引起了全球反对“梦昙花计划”的狂潮。出于安定和谐的考虑，联合总局不得不宣布停止梦昙花的一切研究，同时将身居首席科学家高位的我打入大牢。
在那之后，陈末来监狱找过我。由于我是要犯，我们的谈话只有五分钟。
“博士，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我反问道。
“MR头盔，它并不能引发宿主意识的觉醒。”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狱警正在一旁看电影，便凑到我耳边说道：“我依稀记得，在梦里，是你叫醒了我的意识。”
我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再真实的梦也只是梦而已，永远也成不了现实。无论是谁，都不该沉迷在美梦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