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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间雪

2018-03-29  本文已影响196人  简九五
眉间雪

春去白了华发落寞了思量,剪下一缕愁丝遮目让人盲,今人断了肠,今天各一方,今生与你相见无望……离人折戟还沙,风雪凉,悠悠今朝醉问,红尘殇。

今夜太漫长,听琴声悠悠。

梦里把那,百花开。

……

01

孤人峰。

“师傅,你每天都站在这里,等谁啊?”余涯瞪一双大眼,手抱着桃木剑,仰着头,问一旁的姑娘。

姑娘琉璃缎带,华冠素衫,腰系长剑,余涯不知道师傅全名,只听别人唤过她婉清姑娘。

“没什么。”她转过身子,往回走,眼角的落寞,不经意间流了出来,“今天的课业完成了没有?”

“完成了!师傅请看,这是游龙入江。”言毕,余涯挥木剑,摇摆身子,宛若醉酒的熊猫,一双肉手,两颊粉扑,“这是蛟龙出海……天狗食月……“

”停停停,看你天天吃那么多肉,也不吃菜,耍起剑来都快成土豆跳舞了。“婉清见余涯收了剑,低着头眼神里有些不高兴了,”嗯……听说山下的街市里多了好些个玩意儿,这样,我带你买糖葫芦去吧?“

”可是……可是……你刚刚还嫌我胖跟土豆一样……“余涯略带哭腔说道。

”那有什么!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尤其是我们习武之人,强健筋骨皮,你吃得多,说明你吸收得快,勤加用功,武艺一定突飞猛进啊!那个……那个……刚刚我说了什么?你就不要在意了,走,吃糖葫芦去!“

”那……我能不能再吃一袋麻花,他家的麻花也很好吃……“嘟嘟囔囔,余涯扭着身子,一只肉手来回搓捏着婉清的手。

”行!走!“

02

长安街。

”你且在这等着,这街上人多,我给你买来糖葫芦就回来。“婉清将余涯安置在一家布料行旁就打算扎进人堆里去。

”都多大人了,我不要糖葫芦。“余涯一脸的不屑,蹲在地上嘟囔。

”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不就是糖葫芦吗?“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抬起头来,一挥手,宣泄着自己已经长大了这样的事实。

”唔……“婉清翻了个白眼,内心不免咒骂这娃娃,不过是数年,就变化如此之大,”那好吧,这衣服给你,我给你买的。“

”这么丑,我才不穿呢!我是行侠仗义的余涯,余大侠,锦袍铁冠一寒剑,华服玉带两壶酒,那才配得上我呢!“

余涯接过那布衣,只是看了一眼,就丢了回去。

婉清眉头一锁,再难解开,余涯愣了一愣,顿了顿说,”喂,你干什么啊。“

”我不开心啊,这样还不明显吗?“

”那是我错了……你不要不开心。“余涯拽着婉清的衣角。

婉清把手搭在他肩上,”我不是生你气,而是想起了故人。“

“是你每天在孤人峰上等的那个人吗?”

“对,他就跟你一样,满脑子想着行侠仗义。”

“那你怎么不去找他?”

“江湖太大,我怕出门……”婉清说到此处,神情黯淡,却难被余涯捕捉到,后头的话说的轻,像在对自己说,又像是想对余涯说,“回来就找不到家了。再一回头,把你也给忘了……”

“嘁,师傅,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连出门都怕!本大侠可不会像你这样,我要纵横江湖,在这江湖上留下威名!”

“威名,真的那么有吸引力吗?”

03

孤人峰。

“师傅,我天天练剑,我已经觉得我的剑法超群了,什么时候可以行走江湖啊。”余涯已然长成了大人摸样,虽然年岁还未过十八,可两掌的指骨修长,身高七尺,一双臂孔武有力,再无童年那般稚气,两颊的肉往里挤了进去,脸颊显得清秀,一双剑目,颇有凌厉之色。

只是,偶来懒散,耷拉眼皮子,抱着枝杈不肯下树。

“从树上下来。”婉清站在树下,唤他下来,时过境迁,她脸上依旧是见不着什么岁月的痕迹,只是那青春的气息已然了去,剩下的,全是熟透了的韵味。

“不下,我都已经完成今日的课业了,为什么还要练啊……”

“你不是想当大侠吗?打败我,我就允许你去。”婉清手执长剑,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她教,他练。

这是第一次,婉清提出交手,也是第一次,余涯觉得自己离自由最近的时候。

余涯眼睛里放光,从树上一跃而下,险些站不稳脚,定了定身子,“好,来!师傅,冒犯了!”

这家伙鬼灵,想乘婉清不备,靠偷袭来得手。

可婉清毕竟是老江湖,他那一招游龙出海,她早就见着了破绽,只是不说,等他自己琢磨改进。不想,余涯这个家伙每天只知嬉戏,偷摸着下山行侠仗义,惊扰了人家不说,还糟蹋了不少农家粮食。

剑刃拔地而出,突刺向心口,可余涯只想着速度快,却站不稳,别说是刺到人,往后退一步,这家伙就摔了一个狗啃泥。

“不算不算,太急……太急了……”余涯从地上爬起来,一身尘土,让他原本的秀气,褪散,全无。

婉清不说话。

举剑,双目凝神,他要使的是青衣三剑,起手式便暴漏了出来,但凡对剑法有些研究,一眼就能看穿他的这招。

行散,剑风却自成,踩步若醉酒,剑意盎然,剑刃出鞘无声。

可余涯呢?左右摇摆,划拉了半天,地上是尘土飞扬。婉清立在原地,衣袖掩面,双目凝视,脸上的表情沉重。对余涯这段日子的表现,她是不满意的,此刻,不过是不满意到了极点。

余涯从尘土中飞身而出,三剑的速度不算慢,却皆落空。

婉清的剑刃抵着余涯的心口,“输了。”

“不算!这不算,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他脸上的狼狈之色毫无遮掩,双目通红。

“最后一次。”

“好……”余涯跑出几丈远,准备最后一击。

起手式,这是青衣三剑的招式,婉清让余涯看个明白,余涯的起手式拖拉,太花哨,婉清干脆,等余涯方才看清,只是眨眼,婉清的剑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并且神色严肃,“如果是交手,你已经死第三次了。”眼神里不带一丝怜悯,冷漠到让余涯感到害怕。

噗通,跪在了地上。

“山脚下,吴善人嫁女儿,你闹得人家宴席都不得安宁,是不是有这样的事?”

“我……我见那姑娘哭得稀里哗啦,我就是行侠仗义,帮她有何错啊?”

婉清挥手便将剑鞘抽在余涯身上,“那姑娘大病初愈,捡回来一条命,她爹终于同意她嫁给心爱之人,你却去闹得人家天翻地覆!你说这叫行侠仗义?!”

余涯不说话了。

“还有那几亩农田,好不容易栽下去的苗子,你倒好,追着人家满田的跑!毁了整片田地的苗子!”

“那贼人!他是要对农田下毒手,我赶他走,又有何错啊?”

“贼人?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对错,你就要拔剑杀人?若不是他跑得快,通晓巷子,你手底下就该有一条亡魂了!”这一下,婉清猛抽在他身上,眼泪花子从她眼角里呲了出来,这么多年来,她没打过余涯,只因为当年在山脚下捡来余涯的时候,他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才救活。这么多年,她基本上都是宠着他长大的……

余涯一脸的不服气,本想顶嘴,可见婉清怒目狰狞相对,甚至眼角都被浸湿了,他最后的抵抗都提不起,只是那抽在身上的劲还没化开,不停在刺痛他的筋骨。

“这般能耐就想下山?这般品德,这么多年都是白疼你了嘛!”

余涯把头砸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咬着牙,忍住不发出哭声,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觉得难受,哪怕是几倍的课业量,也不足以让他感到这般痛苦挣扎。

自那日起,余涯一心武学,果真是没再下山一步。

04

一晃,三年屈指而去。

余涯的性子愈发孤傲了起来,大概是山间常来许多游赏的姑娘,每每见着余涯,皆会发出惊呼。也是,余涯常在瀑布底下练功,一练便忘了时间,上身被瀑布冲刷得愈发结实,一身的肌肉再加上脸庞出奇得清秀,一笑起来又添了几丝妖异之色。自然,能迷得不少姑娘。久了,他反而不喜欢,从骨子里透出高傲,不与她们多言语。

反倒是夜里回了小屋,见着婉清,说起话来就不停。

“余涯,可还想过下山,去江湖走走?”婉清点上烛火,这光倒有一股与外头的银月争个几分光亮的劲儿。

“我……”他原先的话戛然而止,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双目左右晃动,不定,“想。”

婉清失了神,顿了顿,这答案虽然早有预料,可真的听到这答案,心里头终究有些失落,“那我给你准备好东西,明日,就下山吧。”

“师傅,我们可以再切磋一次吗?输了我就不下山了,赢了,我就下山。”

“好。”

来日,清晨雾起绕着山,山下是个什么模样根本看不清楚。

可这一日余涯起的很早,婉清也起的很早,端了一壶清茶,两碗白粥,三碟小菜。粗茶下肚,白粥尽食,小菜还未动筷,余涯站起身来。

“师傅,我吃好了。”

“很急吗?”婉清抬眼看他,随后又低下头去品食小菜。

余涯不说话,站在一旁,等她吃完。

沏了两碗清茶,热气腾起,随后,婉清提剑,与余涯拉开距离。余涯内心有些激动,可拔剑却很稳,内心的颤抖被压制得很好。婉清闭上了眼,试图与剑意相通,余涯的剑早已经握紧,浑身上下显得沉稳,两人睁开眼,余涯眼里是与天都敢斗上一斗的猛劲,婉清眼里是凌厉的剑意。

三剑落下,晨雾都不敢靠近,褪散几步。

余涯的三剑,被婉清挡掉了两剑,婉清第三剑还未出,可是剑刃已经断了。

“师傅……”余涯鼻子有点酸,眉头纠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这不算,再来,师傅且等等,我去取来剑,咱们再……”

“不必了,你比我快,你赢了。”婉清脸上惨白,可是嘴角却用力勾起了一个微笑,“喝完这杯茶,就且下山去吧,破开这些晨雾,好好看看这个江湖……”

05

三年又三年,再逢朱雀楼。

余涯今日回来,早就托人送来信件,约在朱雀楼,朱雀楼可以望遍长安城内外景色,哪怕是皇宫,都能看到一角。婉清早早便开始梳妆打扮,习惯素衣加身,素面朝天的她一下子有些慌乱,鼓捣了小半天,这才下山。

盼了许久,余涯这才回来,脚踩白鬃玉马,身披亮甲银盔,是了,余小胖子现在已经成了将军了,他来信说,下山游历那年就遇上了匪患,帮着官军退匪,不曾想却是救了老将军一命,那将军高看他,捧他,视他若宝。可这家伙,策马而来,一路引得路人惊呼,丝毫不露表情,跃上了朱雀楼,见着了婉清,就绷不住了。

“师傅,此行往南,可见着了不少好玩的东西,西湖秋月景色如画,侠客推杯换盏间是诗词百篇,秦淮河两岸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川蜀古道,路上遇上了不少江湖镖客……”余涯讲个没完,是了,这一别三年,她盼了无数个日夜,这才盼着了他回来。

“师傅啊!”余涯一挥手,在婉清眼前一晃。

“啊!”

“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有事要与师傅你商量……”

“何事?”

“我要娶妻了。”

“哦?”婉清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娶亲……这问题她似乎从来没有为余涯考虑过,在她眼里,余涯就是自己的,这消息一下子让她有些懵了,“是哪家姑娘?为师……给你准备点什么。”

“是老将军的女儿,不必这样费心,我此番前来,就是特地接你去府上,外头马车马上就到,你就随我走吧。”

余涯盛情难却,婉清本想回去取一些什么来,这样也好给余涯涨点面子,可余涯不肯,说是这番劳累。

宴席上,人声鼎沸,婉清实在不适应这样的环境,本想起身走,可是余涯牵着他的娇妻来敬酒。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噗通,就跪了下去。

“师傅,余涯不孝,这三年让您孤苦了……怜儿,跪下,这是我师傅!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余涯把酒灌下,眼眶已然红了,抿了抿嘴巴,欲言又止。

“余涯,起来!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要轻易下跪。”婉清心头酸到了极点,可是这里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她不能哭出来,咬着牙,要拽余涯起来,他有些醉了,不然不会这般失礼。怜儿在一旁搀起他来,又对着婉清作了个揖。

“师傅……明日我就要回边疆了,近来贼寇屡犯,恐怕又不能伺候您老人家了。”

“无妨,国之大事,民为先,小家其后。”

“也要苦了怜儿了,肚里孩子……”

“有师傅在,且安心。”

……

六年后,孤人峰。

“师傅,你在等谁啊?”

婉清侧过身子看着身旁的小姑娘,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谁也没在等,谁也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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