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故事竹桃苑内刊散文

走四方的二班长(中)

2019-01-09  本文已影响39人  摄影师阿布

图/文 摄影师阿布

塞下曲 摄影师阿布

山。好大的山。后面还是大山!

青翠茂密的丛林中突然闪出一支杀气腾腾的小分队。打头的阿欢肩扛一挺班用机枪,背包上横背三支步枪,迷彩服全部汗透,一边狂奔,一边问旁边的一班长:

“有没有搞错地点啊?应该到了吧?”

一班长气喘吁吁:

“方向肯定没错,但图上的地标 …… 土地庙没有……古树也没有,翻过这座山再看下吧。”

三班长一向也是冲在最前的,刚刚却扭伤了脚踝,只好将枪交给了阿欢,拄着棍子一瘸一拐蹦着走。

这是学校组织的一次定向越野预赛。阿欢带领一帮精英正遥遥领先。

阿欢的学员队长曾经参加对越作战,时任侦察连连长,立过赫赫战功。但他给阿欢们讲的最多的却不是自己的传奇经历:

“同学们,大家都听说过牺牲二个字,不过有没有真正想过它的含义?

“牺牲,就是当敌人机枪封锁时,如果命令冲锋,向前眼看必死无疑。如果你是老百姓,你可以逃命,军人只能向前冲;

“牺牲,就是当大堤将垮时,如果命令抢险,向前眼看必死无疑。如果你是老百姓,你可以逃命,军人只能向前冲。这身军装,就是我们跟党和国家签的生死契约。

“同学们,我亲眼看见过阵地上战友的鲜血流淌。说血流成河有些夸张 ,但确实听得到汩汩的流血声啊。

“同学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练好本领,带好你的兄弟,打仗的时候, 大家才能跟着你完成任务,活着见爹娘啊!好不好?”

血已沸腾。阿欢他们疯狂鼓掌,“嗷嗷”地嘶吼。

沸腾了就要趁热打铁。每年队长都要选拔出最能跑的一批学员,带着大家利用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开小灶,去学校后面的山坡上练越野。穿铁砂背心、挎包装铁砂、双手持8公斤哑铃、双人抬铁棍,双人互相背“伤员”,三人互相“架”伤员,各种花式狂奔,折磨得大家死去活来。

有时队长没空领跑,也会抽空拿望远镜在楼顶监督,看到哪个偷懒,保准回来后有 “加餐”。

山林里休息间隙,队长还会给大家示范传授丛林作战战术。其实这已经是特种作战雏形了。

有了队长的特殊“关爱”,连续10多年里,只要学院搞五公里越野赛,阿欢所在的学员队一骑绝尘,包揽所有冠军。但在这次新引进的陌生环境定向越野赛里,阿欢小分队却状况不断。

先是三班长扭伤了脚踝,阿欢替他背枪,让他轻装,小分队抄近路节约时间;后是一班长搞丢了指北针,大家只能靠野外生存经验定向;现在又找不到图上重要参照物,迷路了。

日近黄昏,一班长突然竖起指头:“ 有喇叭声!”随即伏地听声:“有车靠近,旁边是公路!”

大家火速向左侧运动,穿过一片灌木丛,来到一条窄窄的乡间土路旁。

一辆破烂的小中巴摇摇晃晃开过来。阿欢来到路中间摆摆手,等车停下。

车厢里塞着满满一车人,显然超载了。司机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夜色朦胧中,路上突然杀出一个满脸油彩怀抱机枪的大汉,路边还有一堆长枪短炮,吓得他差点跪下了:

“好汉饶命啊,我上有九十老母,下有学前班宝宝啊……”

阿欢哭笑不得:“小说看得太多了兄弟!我们是解放军!这旁边是不是有个土地庙啊?”

“哎呀妈呀,原来是问这个。”小伙子精神大振:“原来山那边半腰上是有土地庙啊,不过前年给拆了,挪路边建了个大的。”

“那里是不是还有棵五百年的古树?”

“神树啊,原来有,去年给人偷走了。连根都被刨走做茶台了。”

小分队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傻眼了。原来地图过时,大家跑过了头,已经从终点目标旁边擦肩而过二三公里。

“顺大路,赶紧冲刺回去!”阿欢又接过两支枪,小分队轮流架起三班长,拼命地往回赶。

司机在后面喊:“兵哥哥,我开车送你们吧,不收钱……”

阿欢比赛回来后, 在小饭馆里讲起这段故事,阿冰笑得捂着肚子叫疼:“你们太好玩了!”

然后心疼地抚着阿欢脸上划破的伤痕:“欢哥,我不想你受苦了。我跟爸说了,你转业吧,到他公司做副总,咱们也能天天在一起了。”

“傻丫头,我是准军官,哪能说转业就转业的。”

“真的,”阿冰急了,“我爸都已经在托人了,等你大学一毕业,保证可以直接脱军装走人。”

“那也不行。当兵是我的命啊,我最擅长就是这个。连我们队长也说我是天生的军人呢。哦不对,是‘天生杀人’。”

“欢哥!”阿冰噘嘴了,“要你转业也不走,给你银行卡也不要,你到底要怎么样嘛!不管你了,这个周末去我家吃饭,你自己跟我爸说吧!”

跟阿冰相处以来,阿欢头一次体会到被爱情呵护的温暖。这个热情似火的女孩,从来没有这样对人上心过。周末回家,她带回大包小包吃的穿的用的给阿欢,里面有自己平生第一次炒的菜,第一次煲的汤,要盯着阿欢一口口吃完;她给阿欢从里到外置新衣,逼着阿欢穿给她看。阿欢找到了价格吊牌,吓得舌头都缩不回来,坚决打消了阿冰的积极性,再不让她买衣服了;阿冰又从爸爸那里要了银行卡,要交给阿欢用,这个阿欢更是直接拒绝。

在阿欢的心目中,男人还是要照顾女人的,哪能这样花女朋友的钱。不过自己每月只有几十块津贴,实在撑不下去,只好跟家里要钱了。

老队长听说儿子要钱,还以为儿子开了窍,想活动活动找关系,马上寄了钱过来。

阿冰穿上阿欢买来的时装,高兴得旋转好几圈,迫不及待地要请吃饭,将阿欢介绍给亲戚朋友。吓得阿欢赶紧制止。虽然他都已经到了合法结婚年龄,但军校里明令禁止谈恋爱。他也不习惯炫耀自己的女朋友。

阿欢从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从未挥霍过的青春活力,映射到自己小农意识下的一些狭隘不良习惯。陪着阿冰逛友谊商店,还学会了挑起奢侈品淡定自若。天啊,虽然试试不花钱,可是在店员那傲娇得不行的眼神中,那简直比见将军还作难。

记得第一次陪阿冰逛名牌时装店时,阿欢身穿军用棉大衣。到了门口,店员直接堵了上来:“对不起先生,衣冠不整,恕不接待。”

阿欢冷冷地瞥着他:“我这衣冠部队纠察都没意见,到你这儿就不整了?”

“先生,您的衣着显然不符合我们品牌的身份地位。”

阿欢气得要发火,阿冰却一把拉开他,马上去旁边阿玛尼店里买了身西装给他穿上,然后洋洋得意地依在阿欢身上,回到了这边的品牌店。

那店员见他们回来,照样恭恭敬敬地侍候,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阿欢心里却像吃了苍蝇般不舒服。

阿冰爸爸对阿欢青眼有加,也有意无意指点他一些商战心得,引导他接触经济管理、股票投资知识。阿欢回来后仔细研究了下,以他对数学的高悟性,很快有兴趣钻了进去,有了些领会。不过起床号响起,他马上就能收心回到火热的学习训练中来。

一切看上去要水到渠成。但是阿欢时常有些做梦的感觉,这,就是爱吗?

春去夏来。阿欢的毕业季将至。

这一天很闷热,阿欢又去阿冰家吃午饭。结果出事了。

饭吃到一半时,阿冰面前的一瓶啤酒突然爆炸,玻璃碎片扎到她的右脸颊上,登时血流满面。阿冰爸爸赶紧将她抱上奔驰车,飞速赶到人民医院。阿冰一路抽泣不止。

医生清洁伤口以后说:“创口太长了,要缝三针。”

阿冰哭得差点昏了过去:“我不要缝啊,我死了算了。”阿冰爸爸和阿欢在一旁也听得肝肠寸断。

最后经过再三商量,医生在创口正中缝了一针,两边用创可贴粘合,希望伤口能够通过换药及时合拢。

阿欢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花儿一样的姑娘,将来脸上可能会留下难看的伤疤。如果不是自己来吃这个饭,就不会有这件事了。谁让自己纠结不休呢?这下怎么办?

好在后来,阿冰伤口愈合理想,涂上进口药以后疤痕很淡。

阿冰阿欢的关系却到了火山口上。两人的脾性在一年多的相处中,显示出越来越大的差距。阿欢喜静,不上课训练时就扎在图书馆里;阿冰喜动,天天要逛,基本不去学习无所事事。阿欢节俭;阿冰大手大脚,不过她自己花钱倒也无所谓,问题是她喜欢给阿欢买东西,阿欢就要投桃报李,结果消费档次直接被拔高,变得花钱如流水,心疼不已。

阿冰的性情如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一句话不对就会不高兴半天。阿欢一开始只会讲道理,像给自己的大头兵做思想工作;后来发现行不通,越讲阿冰只会越来气。算了,谁让自己大几岁呢,只好低头赔不是哄她开心。如此反复,大家都不胜其烦。但是和好后,他们又深深地依恋在一起。

最关键是,越近毕业,阿冰妈越急着催他表态了:何去何从,得给个话了。想攀自家亲的都排到电线杆子那头去了,可不能让阿冰做军嫂守活寡。但是阿欢又实在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理想和事业,低下头,两手空空地到阿冰家做女婿。怎么办?

这几年,连续发生了几件大事。1996年,台海危机,美国两支航母战斗群耀武扬威, 吓阻我们的30多万“大演习” 部队。当时我们的海空军对美军基本没有反制实力,剑未出鞘已蒙羞。还有极少数民族极端分子也趁机蠢蠢欲动。

1998年,长江、嫩江、松花江同时发生百年不遇的洪水灾害。解放军官兵成为抗洪中流砥柱,以血肉之躯和钢铁意志捍卫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灾区群众再次认识到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 紧追着车队将慰问品扔上军车。

1999年,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美军轰炸,3人牺牲,20余人受伤。 中国的国际威望再次受到空前的打击。无数群众走上街头,举行数十年罕见的游行示威,抨击美帝国主义的滔天罪行。广大官兵摩拳擦掌,渴望中央一声令下,与敌拼死一战,以雪国耻。

阿欢终于下定了决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己绝不能在这时候离开部队。他和战友们一起, 写了请愿书,并且刺破指尖,摁上血印:“到西藏去,到新疆去,到最艰苦、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这一天,命令下达了。阿欢背上行囊,坐上绿皮火车,来到祖国东北的边防线。
(未完待续)

上集:走四方的二班长(上)
前传:相错亲的一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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