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07

眼睛一睁一闭，一闭一睁，2019年又快过去了。

好像自打工作以及来，时间就像是离了弦的箭，往终点一去不回头，势头之猛，挡无可挡。

这一晃，又有十来天没有写简书了。这些天都干啥了？想不起来。

读研的时候做文学研究，在现代文学里有个常见的主题，叫做小人物的灰色人生。一望而知啥意思，小人物，灰色人生。

与之相对的，是我们生存之余最爱看的故事，无论是电影电视剧，小说还是漫画，都在讲同一件事，叫做英雄。

最近热播的《庆余年》，原著是网文，穿越题材，完全遵循了爽文的模式，一路都是爽点，一言以敝之，就是天赋异禀加气运逆天，啥啥都会，打谁都赢。

我们为什么爱看这样的故事？简单粗暴地讲，就是因为，我们在现实生活中，都不是英雄。

好莱坞另有一种模式。比如蜘蛛侠。跟起点爽文的主人公常常一出生就天降祥瑞不同，蜘蛛侠们生来都是普通人，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然而某一天，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彻底改变了他和他的人生，从此升级打怪，走向人生巅峰。

这件事和中国传统武侠动不动就跌入悬崖遇见世外高人的套路相悖，这种际遇不太可能发生在我等普通人身上，而好莱坞要做普通人的生意，就是要让人能够代入自己。

于是这个契机简单得匪夷所思，那就是，被一只蜘蛛咬了。

想象一下，某一天，你被一只蛛蛛咬了，从此你的人生就改变了，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超人，你的人生，从平庸的灰色的无聊的人生，一下子变得声色犬马多姿多彩。

这个故事给人们希望。毕竟被蜘蛛咬一口，不是什么太难发生的事。

英雄史诗在文学中源远流长，若要追溯，从荷马史诗起，它就已经存在了。

这大概说明，在好几千年前，普通人的生活，都是这样乏味且无聊的，于是，大家都开始向往波澜壮阔的人生。

文学即是人学。即使过去了几千年，人性的根底，丝毫也没有改变。今天的我们的日常生活，依旧灰黯无光，于是我们把生存之外的闲暇时光，统统献给了英雄故事，在主人公的光辉人生中，寄托我们的向往。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逃离我们的现实生活。

我自己也常常沉溺于这样的故事里。周末的时候，有时一看一整天，茶饭不思，一天过去瞧瞧手机，呀，一天竟只走了几十步。说来，就是上了几次厕所。

故事读过之后呢？可怜的一点时光耗尽了，脑袋里空空如也，无端地增添许多悔恨。可是到了下一个周末，仍是照旧。

究其原因，我想是，年纪愈大，我们在生活里遇见的快乐，太少了。少到我们一个个，都想要逃离。

然而又无处可逃。于是只好去看故事，去看别人的人生。

前些年，我的娱乐多是看电影。挑电影的原则是豆瓣评分在八分以上，都是好电影。众所周知，好的电影作品，不是起点爽文，看起来并无爽感，有时看完，还会导致情绪低落。但那时的我看电影，看的是艺术，是人性，不在乎观感如何，为的，是要增加我生命的厚度。

现在呢，我看爽文，不爽不看，虐的更不看。好像我的生活满满都是痛苦，再多一点，就要溢出来。

是这样吗？其实也没有。

只是到了这个年纪，人生越来越重了，我不需要再借助任何外力来增加生命的厚度了，我只希望我的人生可以轻一点，再轻一点。

这样的转变，是如何发生的？我想不通。

读研的时候，那些熬夜写论文的痛苦还历历在目。辛苦吗？真的是很辛苦的。压力大吗？那真的也是很大的。即使是现在工作，我们都知道，我们有得选，我们可以炒掉老板，但读书不可以。你不能说，这个书我不念了，毕业证老子不要了。

那到底为什么，现在的痛苦比之当年更甚呢？

我想，大约还是目标的问题吧。

念书的时候，目标是毕业。这个目标非常清晰，实现的途径也一目了然，好好写论文，通过答辩，便万事大吉。

但现在呢，一堆的问题萦绕着我。我的目标是什么？不知道。若虚一点讲，就是好好生活，度过此生，那实现的路径呢？到底要如何做，才算是好好生活？

亏我活了这几十年，一直自诩放荡不羁爱自由。竟到了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自由的重量，原来竟这样重。

我从前一直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毕了业，听家人建议，做了老师，考了公务员，安安稳稳地生活。我很困惑。他们对于自己的人生，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如今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照着既定的路线走，比自己淌出一条路来，实在是容易太多了。

而人性是畏难的。一条艰难的路，和一条容易的路，选哪条？

自以为是的人，总觉得自己可以不畏艰险。但其实最后，大部分的人都会选容易的那一条。

这些人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如何做出了选择，又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但会审视自己人生的人，却只有极少数。

我小时候觉得自己是奇怪的，不合群的人。用了前半生的大半时间，企图使自己泯然众人，成为大人眼里合群的人。如今却发现，这合群的人，大概不值得做。又要重新去做个不合群的人。

只是不知道，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