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书评系列
说起《金瓶梅》,大多数人就会想起那个蛇蝎淫荡的潘金莲,然后想起轻佻浮浪的西门庆,再接着就会想到各路十八禁的小电影,因此,在众人心中,它是一本不折不扣的大黄书。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应该不是的,因为,大部分的人都没怎么看过《金瓶梅》。
前段时间矮大紧也出来为《金瓶梅》正言:
万历本《金瓶梅》有100万字,但所谓污的部分加一起也就两万多字,不到全书的2.5%。而且污的并不精彩,既不独特也不高级。
据大紧分析,“污”是明末小说的“标配”,这是由当时社会风气决定的,就好比现在的电视电影大片一定要有爱情一样。
的确,《金瓶梅》成书在明朝隆庆至万历年间,表面写的是北宋末年政和年间的故事,但实际上展现的是晚明社会的政治经济面貌。
明朝的皇帝大部分都纵情声色,正德皇帝不仅在自家的后宫里修建“豹房”荒淫无度,还大剌剌地跑到妓院检阅妓女,这一国之君的行为真够荒谬的。隆庆皇帝呢,只顾着纵欲享乐,结果长期服食春药过度而死。(西门庆也是过度服食春药而死,这未必不是作者的讽刺了)。万历皇帝在严师张居正的督导下,确实勤勉了多年,但从万历十四年开始沉湎于酒色,之后长达三十年都不上朝。明朝中后期上层社会的荒淫腐朽可想而知了。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尚且如此,底下的老百姓自然会“传染”。当时老百姓的性观念表现很随便,嫖娼几乎是男人业余生活的一部分,青楼是男人社交玩乐的再寻常不过的去处,请人逛妓院嫖宿,把酒席摆在妓院里,就如现在请人去饭店、上咖啡馆一样,非常平常。
万历时《五杂俎》记载:“今时娼妓布满天下,其大都会之地动以干百计,其他穷州僻邑,在在有之。终日倚门,卖笑卖淫为活。”
这样的风气熏染下的民间社会土壤,自然萌发出众多大胆的文艺作品,《金瓶梅》只是其中之一。
明朝写世情小说的另一个大神冯梦龙,在他的“三言”中,描写了很多男子私养外室爱嫖娼,民妇红杏出墙偷越轨之类的故事,在他的小说中,也是经常出现“两人搂做一团,说了几句情话,双双解带”这样的艳情桥段。
所以,如果单纯地将《金瓶梅》视作粗俗不堪的十八禁小说,真的是很片面的。
因为全书的其它98%的内容都是在讲明末真实的世情百态,它将生活在底层的普罗大众描写得淋漓尽致,和局限在大观园里的《红楼梦》不同,它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金上面的诸多人物,都带有浓重的市井特点。
《金瓶梅》全书100回,描写了200多个人物,结构庞大但是不杂乱,以西门庆的家庭为中心,辐射到社会的各个阶层,上到教头太师,知府县官,下到妓女姑婆,贩夫走卒,无一不涉及。
这些人物中,极具代表性的是潘金莲和西门庆,虽然这是一对千古留骂名的主儿。但纵观全书,这二人身上展现出来的个性,极为丰富立体,绝不是单纯的淫荡或者恶毒这样的词语就能够说清楚的。
大紧也说小时候觉得《金瓶梅》粗糙粗俗、诗词拙劣,长大后却越来越喜欢,因为《金瓶梅》描写了真正的生活,复杂的人性。
其实,再换句话来说,性欲本就是人最基本的欲望。《金瓶梅》从基本的人伦欲望开始写起,道尽了普罗大众的爱恨情仇。
书中最著名的三个女性,潘金莲,李瓶儿 和庞春梅,就代表了当时社会上非常典型的女性。在兰陵笑笑生的笔下,她们在短暂的生命中,无意识地成为男人的玩物,用尽一生的力气,去享乐,去争夺到最后彻底迷失自我,走向堕落和毁灭之路。
潘金莲最终恶有恶报,无比残忍地死在了武松手下,温柔多情的李瓶儿也则死在了潘金莲的恶毒争宠。庞春梅,从底层的通房丫头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妇人,最后却纵欲而死,
于此之外,这三个女人的夫主西门大官人的人生,更是一个双商奇高的流氓,他的发家史搁在今天,也绝不亚于马云的奋斗史那样让人啧叹。从开生药铺的普通殷实之家,到后面拥有的“泼天富贵”。这个常拿着撒金扇儿的大官人,绝不是在很多影视剧里表现出的浪荡子弟,书中是这样写他的:
西门庆生来秉性刚强,作事机深诡谲,又放官吏债,就是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他们浸润,所以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揽说事过钱,因而满县人都惧怕他。
这个清河县没什么文化的小富二代,却一路官运亨通,最终成为山东权势滔天的人物,连天子门生、新科状元蔡蕴(蔡京的义子),巡抚御史宋乔年(蔡京长子蔡攸妻兄)等显赫官员经过清河,都去拜会他。
不仅于此,还在短短三年内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在他死前的遗嘱上看,他拥有的商业资产总值,合白银六七万两,合现在的人民币算有好几千万了,这还不算房产。
而这位西门大官人的发家史,绝对是暗黑手段辈出,巧取豪夺,放高利贷,官商勾结,贪污受贿。而明末的社会究竟是怎样的腐朽,才能让这么一位爷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方一霸?
所以,《金瓶梅》绝对是一本非常值得探究的奇书,只活了三十三岁的西门庆,他一生发迹到败落的兴衰史,就是高度浓缩了明末官商勾结,鱼肉百姓的社会现状全景图。
郑振铎说:“《金瓶梅》是一朵太可怪的奇葩,叙述社会家庭的日常生活,描状市井无赖的口吻、行动都极逼真的,大有近代的写实小说的作风。”。
换句话来说,要想彻底的了解明末社会,一定要读《金瓶梅》,因为它的确就是以当时社会经济生活为蓝本创作的世情写实小说,有着非常深刻的讽喻意义。
有品位的肌肉男西门庆
大家应该看过很多西门庆的模样,从十八禁的西门庆专业户单立文到头戴红花的乡土气息浓重的杜淳,各有不同,让人无语凝噎,究竟哪个才是这个浮浪轻佻的大官人真正的模样呢?
大紧站出来说:西门庆和我长得像,都是“头圆项短“!
这虽是打趣,却也不是胡诌的,这句话是有根据的。
头圆项短,定为享福之人;体健筋强,决是英豪之辈;天庭高耸,一生衣禄无亏;地阁方圆,晚岁荣华定取。
第二十九回“吴神仙冰鉴定终身,潘金莲兰汤邀午战”里边,西门庆同僚周守备送来的,一个颇有仙风道骨的相师,绰号叫吴神仙的,从他相眼里看的西门庆就是这个模样。尽管在书中多次描写了西门庆的长相,但这个应该是最客观的,从后来这个吴神仙的相术得到了印证来看,这应该是作者的谶语,用来暗示人物的命运。好比《红楼梦》里警幻仙子里面的十二金钗册卷一样。这个写法,该是曹公脱《金瓶梅》而来。
从吴神仙的描述来看,西门庆长得五大三粗,头圆圆的,脖子还短,额头还很凸出,怎么看,都是一位典型的山东大汉,跟大家心目中眼泛桃花的帅哥沾不上边啊!
也有人会说,不对啊,潘金莲第一次看到的西门庆可不是这个模样。
把眼看那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浮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才,身穿绿罗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
这一段写得特别有意思,因为它根本不是从外貌开始写,而是写的穿着,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脚底踩的,手上拿的,最后才写的越发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
潘金莲瞧见的是一个被精心包装过的西门庆,不得不说,这位大官人非常有品位,懂得装扮自己,额头大而且凸出,帽子一遮,就不明显了,长得粗糙,得往素净里打扮。没文化不要紧,拿把洒金川扇儿,也有点文人雅士的范儿。教科书一般印证了三分靠人才,七分靠打扮的真理。
就像现在,很多长得不咋样的韩国男明星,被造型师精心打造下,被无数粉丝左一个爱豆,又一个老公的叫唤。
另外,我们还要注意的是,潘金莲的品味也很重要,这世间,每个人的审美应该都是不太一样的,比如我们这位潘小姐,她一见倾心,一门心思想要勾搭的二叔武松,他的相貌是这样的:
雄躯凛凛,七尺以上身材;阔面棱棱,二十四五年纪。双目直竖,远望处犹如两点明星;两手握来,近觑时好似一双铁碓。脚尖飞起,深山虎豹失精魂;拳手落时,穷谷熊罴皆丧魄。
从这段文字描述来看,这武二的长相,额,不说了,套用一句乌兰图雅的歌词:打虎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这说明啥啊,潘小姐特别喜欢的就是这种肌肉男,所以,在她眼中的西门庆才帅呆了,酷毙了,能够跟传说中的帅哥张生潘安相媲美。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西门庆身材比较高大,是一个肌肉男。书中旁边人的述说里印证过。
第一回西门庆出场的相貌描述时说他“生得状貌魁梧”,文嫂在跟林太太解说西门庆时候也说西门庆“大身材,一表人物”,林太太见到的西门庆后也是“身材凛凛,一表人物”。
照我们现在的审美,优质男人的标准也是“高富帅”。这西门大官人,也已经占了其中两样,这样貌吗,虽然不能算特别好看,但是没关系,只要不是很丑,稍加打扮应该还是不错的!
而咱们这位西门大官人的品味,那是杆杆的!从第一次见小潘,我们就可以看出这位爷的在衣着上的好品位了。
当然,书中体现这点的细节是很多的。
西门庆衙门中回来,开了箱柜,拿出南边织造的罗缎尺头来。每人做件妆花通袖袍儿,一套遍地锦衣服,一套妆花衣服。惟月娘是两套大红通袖遍地锦袍儿,四套妆花衣服
看出门路来了吗?西门庆在家给他的妻妾们做衣服,并不是拿出料子,让妻妾们自己挑选,而是他自己选,换句话说,他是老婆们的服装造型师。这一点出现过好几次,比如说春梅找西门庆要衣服穿的时候,还是这样写的“西门庆于是拿钥匙开楼门,拣了五套缎子衣服、两套遍地锦比甲儿,一匹白绫裁了两件白绫对衿袄儿”。
而从书中多处写到众妻妾来看,她们穿的都很漂亮。出个门,看个花灯,在外面都会引来一大堆人观看。应该说,西门庆是有着比较高的审美素养的,而且,他也靠这个做生意挣钱。
“县门前西门大老爹……家中放官吏债,开四五处铺面:缎子铺、生药铺、绸绢铺、绒线铺.....
这一句话,是文嫂向林太太介绍西门庆时说的话,我们可以看出,西门大官人,家里是做服饰生意的,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您说,这要是没有一点审美意识,这铺子能开得下去不?
还有一个特别小的细节,在西门庆想要勾搭宋惠莲的时候,他跟玉箫说了这样的话:
那个是新娶的来旺儿的媳妇子蕙莲?怎的红袄配着紫裙子,怪模怪样?
当然,这是想要勾搭女人的手段,不过,他托玉箫送给宋惠莲的“一匹翠蓝兼四季团花喜相逢缎子”,就显示了他的审美意识,自古红蓝是绝佳CP,不得不说,西门大官人的品位比现在的很多直男简直要好太多了。
也正是因为有着绝佳的品位,能够在装扮上扬长避短,所以,在众人眼里,他绝不是个“头圆项短“的丑男,而是一堆女人都上赶着跟他欢好的“国民老公”了。
从普通行货到高级玩物的潘金莲
托影视剧的福,我们看过很多版本的潘金莲,也几乎都在重复那个著名的桥段,婚外偷情,伙同奸夫杀亲夫。也无一例外地在述说她的淫荡和狠毒。
而她最终的结局也是应了恶有恶报之说,被武松以一种极为残忍血腥的方式杀死。
武松一提,提起那婆娘,旋剥净了,跪在灵桌子前。……把刀子去妇人白馥馥心窝内只一剜,剜了个血窟窿,那鲜血就冒出来.......武松口噙着刀子,双手去斡开他胸脯,扎乞的一声,把心肝五脏生扯下来,血沥沥供养在灵前。后方一刀割下头来,血流满地。
当然,对于手上有数条人命的潘金莲来说,落得这样的结局,自然是咎由自取。
但我们仍然要思考,一个自小被卖的可怜女人,她走到这一步,究竟是她个人的心性导致,还是又着深刻的社会原因呢?顺着兰陵笑笑生的笔,我们仔细地去寻觅,不难发现,这个女人的不幸在于,从小就被诱导要成为有钱男人的高级玩物。
不同于《水浒传》的简单粗暴,《金瓶梅》将潘金莲的生平说得非常细致,而这种细致,也让这个角色的个性变得非常立体,她的复杂的个性,和她所作的恶都有了缘由。
这潘金莲却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排行六姐。因他自幼生得有些姿色,缠得一双好小脚儿,所以就叫金莲。他父亲死了,做娘的度日不过,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闲常又教他读书写字。
潘金莲原本出身在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家里,可是时运不济,家里孩子多,至少有6个,偏偏支持门户的父亲早死,寡母养活不了诸多儿女,于是在她九岁的时候被母亲卖到了王招宣府,因为有姿色,所以不被当一个普通的丫鬟对待,学习弹唱和读书写字。大户人家的丫鬟应该只有两个用处,一个就是正常供主人使唤的下层女仆,另外一个,就是有些艺术修养,会吹拉弹唱的高级女伶。这在大户人家里,这是必要的附庸风雅的道具和结交权势的资本,从一开始,潘金莲就是被专门培养为取悦有钱有势男人的玩物的。
当然,这一笔是《水浒传》里没有的,水浒里没有王招宣,只有一个不知名姓的大户,“那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小名唤做潘金莲”,这里挺让人感到疑惑的,为什么兰陵笑笑生要写这个王招宣呢?这挺像一个赘笔。
是么,当然不是,我们看《红楼梦》都知道曹公的笔法是“草灰蛇线,伏笔千里”,这个写法,在《金瓶梅》里面也适用,果不其然,在第六十九回,酱油党王招宣又跑出来了,“招宣府初调林太太,丽春院惊走王三官”,这个招宣府就是潘金莲从小被卖进去的那个招宣府。
当然,在六十九回里,是没有王招宣的,只有他的遗孀林太太,这林太太是什么人呢?是在祖先留下画像的“节义堂”下做高级暗娼的这么一位奇葩的贵妇。不仅跟西门庆偷情,还利用自己跟西门庆的关系,托西门庆看管自己的儿子,再上赶着让自己的儿子认西门庆当干爹,这样的营生都干得出来,可以想象一下,王招宣府是个什么地方了。
而潘金莲在不知寡廉鲜耻的王招宣府里待了6年,大家想想,她会学到什么?这就是她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什么廉耻心的在外和男人偷情。嫁给武大郎的时候,跟西门庆偷情,嫁给西门庆后,又和底下的小厮偷情。
她的三观在一开始的导向就是错的。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无意识地成为了一个“高级的物件”。
他本性机变伶俐,不过十二三,就会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知书识字,梳一个缠髻儿,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张做致,乔模乔样。
才十二三岁的潘金莲就知道用自己的美色作为手段,以此来吸引异性的注意力。而她也根本不懂一个正常本分的男人是不可能爱重这副模样的女子,她的“做张做致”最终吸引的便是那些将她当做玩物的男人。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王招宣死了,潘妈妈将他争将出来后,再次将她以三十两的价格转手卖给了张大户。这张大户买她当然也是为了身心愉悦地享受生活,她学习琵琶,妆点自己,就是为了更好的服侍男主人,过了一两年后,出落得“脸衬桃花,眉弯新月”,张大户垂涎三尺,趁着厉害的主婆不在,将她收用了。
当然,被男主人收用之后,她自然不为厉害的主婆所容,于是她被迫嫁给了武大郎。
大户知道不容,却赌气倒赔了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大户家下人都说武大忠厚,见无妻小,又住着宅内房儿,堪可与他。这大户早晚还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为妻。
这与《水浒传》又有了不同,水浒中潘金莲跟贞洁烈女一样不愿意依从张大户的纠缠,所以被张大户记恨,才将她嫁给了条件不堪的“三寸丁”武大郎。而在《金瓶梅》里面,她是依从了张大户的,相比较而言,这才是符合潘金莲的性格。若她真是一个烈女子,不会去勾搭武松,更不会去跟西门庆偷情了。
从这样细致的描写中,我们可以看出,潘金莲本是一个命运比较悲惨的女人,她一直被自己的亲妈卖来卖去,在被卖的过程中,耳濡目染的是大户人家的淫荡风气,需要做的也是无条件的服侍男主人。你想,在这样的生存条件下,潘金莲能建立正常的三观吗?当然不可能!
《金瓶梅》里还有一个小细节,也是《水浒传》里所没有的。
这武大自从娶了金莲,大户甚是看顾他。若武大没本钱做炊饼,大户私与他银两。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武大虽一时撞见,原是他的行货,不敢声言。
张大户乘着武大郎出去的时候,跑到潘金莲房里和她厮会,完了被武大郎看见,也不敢声言。瞧瞧,这是什么事儿,当然,这里也再次点出了潘金莲的身份只是男人的一个“行货”,是一件玩物,根本就得不到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尊重。
看到这里,我们再闭上眼睛想一想,潘金莲的形象就出来了,她的日后的种种表现,都有了解释,因为,她压根没有被当做人来对待,家里没有钱了,就被卖,主人死了,还是被卖,被主婆所不容,还是被无条件转让,在这中间,她没有半点的自主权,纯粹的就是一件“行货”。
所以,在之后的内容里,我们看到的潘金莲是一个连女人最基本的母性都没有,她虐待继女(武大的女儿迎儿),连不到一岁的小孩(李瓶儿的儿子官哥儿)都能眼睛不眨地害死。因为,她本身就是照着货物的模子养出来的,自然,要求这样一个货物有人性,未免有点苛刻了!
当然,若论行货来说,潘小姐也算得上是件贵价货了!在当时的社会,在良家女子中,身价可真是够贵的,值30两银子呢!按照现在的物价,大约值个3万多块钱,可别觉得低了,当时就是这么一个世情。要知道,全书第三女主角庞春梅也就十几两银子,其余众多的一干女仆配角都只值几两银子,她这身价,在良家女人中,算是天价了。
当然,贵自然有贵的道理,这位潘小姐,无论是样貌,还是才艺都是杠杠的。
先来看样貌,无论是招宣府里重点被培养的女伶,还是让老迈的张大户垂涎三尺,连性命都豁将出去的金贵使女,抑或是只一眼就让西门大官人魂飞魄散的少妇,都在力证一个事实,这个女人有着一张无比美丽的脸庞。
这妇人年纪不上二十五六,生的这样标致。但见: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峰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吴月娘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
同样作为女人的月娘,她眼里的潘金莲依然是动人的绝色,还有了“怪不的俺那强人爱她”的想法,可见,这位潘小姐不是一般的美貌,搁在今天,估计跟娱乐圈那几位靠脸吃饭的不相上下。
再来看才艺,从小在官宦世家里长大,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家培养出来的女伶,自然不会少了才艺,会弹唱是基本功能,更厉害的是她会读书写字,可多谢了这个技能,她还能给西门庆写情书,将那个特别容易见异思迁的男人哄回来。
是不是很牛逼,要知道通本书中的女人,几乎都是文盲,包括西门庆,估计也就识得几个字,这可谓是一项特别稀缺的才艺了。在钱钟书的《围城》里面,当时的新女性,还将“大学毕业文凭(配乌油木镜框)和学士帽照相(十六寸彩色配金漆乌油木镜框)”作为嫁妆里文化的代表呢!
更何况是在明朝,那个只有男性才拥有教育权的时代,潘小姐能读书识字,这委实是是一项特别能提升身价的技能了!
更何况,人家还弹得一手好琵琶,第六回武大死后,西门庆与潘金莲在一起厮混时,就让她弹唱一段助兴,在潘小姐“轻舒玉笋,款弄冰弦”后,西门庆“欢喜的没入脚处”,称夸道:“就是小人在构栏三街两巷相交唱的,也没你这手好弹唱!”
只不过很可惜,纵然色艺双绝,潘小姐的身价也就30两的银子,当然,这还是她是黄花闺女的时候,后来她成为寡妇时,西门庆给了奸猾的王婆三两银子后,就用“一顶小轿,四个灯笼”就将她抬回家了。
可在西门大官人的后宅里,潘金莲作为备受宠爱的妾室,却在冰冷的雪夜里,连一件御寒的皮袄也没有,为此,她觉得十分羞耻。
可是羞耻又有什么用呢?西门庆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但商人的算计也在骨子里,要他为已经到手的玩物再去花费多余的钱财,这个是有点难度的。
所以,我们就看到了一个为了夺宠无所不用其及的潘金莲,无底线的讨好西门庆,连他的尿也肯喝下去,为了守护自己在西门庆心中的地位,拼尽心力对付那些有威胁的女人,温柔的李瓶儿,泼辣的宋惠莲都在她手里送了命。
潘金莲的疯狂,与她的经济上的困窘有非常大的联系,而她唯一获得钱财的方法就是仰仗男人的宠爱,趁他高兴的当头,为自己要点恩惠。
这一路,简直屈辱至极。可是没办法,因为除了这一条路,她别无选择,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和体面,她只好变得麻木,出卖良心与人格,她无下限地在床上迎合男人,直至彻底成为一个让男人爱不释手的高级玩物。
对通透又有钱的孟玉楼来说,年龄就是个数字而已
《金瓶梅》里,最让人感慨的女人是西门庆的三房孟玉楼。这个身材高挑,脸上刚有着几粒微麻的女人,有着难得的好下场,西门庆死后一年,以三十七岁的高龄嫁李衙内为继室后,此后夫妻恩爱,生活美满。
而她在书中的第一次正式登场,就已经三十岁了。
西门庆道:“小人虚度二十八岁,不幸先妻没了一年有余。不敢请问,娘子青春多少?”妇人道:“奴家是三十岁。”
三十岁可不是一个年轻的岁数,就放在现代社会,对待三十岁也并不友好,要不然,SK2推出《人生不设限》视频也不会那么火了。可即使西门庆知道了她比自己大了两岁,仍然打定主意要娶她回家。
当然,这能说会道的薛媒婆功不可没。
这位娘子,说起来你老人家也知道,就是南门外贩布杨家的正头娘子。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只箱子。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不料她男子汉去贩布,死在外边。她守寡了一年多,身边又没子女。
她在给西门庆介绍的时候,一张嘴就先说到了点子上,“手里有一分好钱”对内心藏有蓬勃财富欲望的西门庆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此刻,让他魂飞魄散的潘金莲暂时被抛到九霄云外了,他立刻提出要去相看,有了强烈的求娶之心。
张竹坡对此回也给出了这样的评点:“见得财的利害,比色更利害些,是此书本意也。”
可见,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女人手里掌握一定的金钱,是有好处的,它让三十岁的孟玉楼有了更多奔向新生活的底气。尽管西门庆不算是个好的结婚对象,但是她一眼见着就喜欢(不得不佩服西门庆好品味,又成功迷到一位少妇)。于是头也不回地扑进了精明有才华的西门大官人的怀抱,填了卓丢儿的空,成了西门庆的第三房妾。
大龄熟女孟玉楼,带着一分好钱高高兴兴地进了西门府,但说实在话,她的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迎来了两位有力的竞争对手,潘金莲和李瓶儿。作者在书中写西门庆与这两人的情爱写得非常多,而孟玉楼则是少之又少,只有两次,论西门庆的宠爱,她是绝对越不过那二位的,但是有一点却很值得玩味,那就是孟玉楼是少数得到西门庆尊重的老婆之一,要知道,这位大官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暖男,他是会打老婆的。
孙雪娥不用说,丫鬟出身,地位低下不得西门庆的宠爱,可潘金莲和李瓶儿这两位受宠的的主,却也是吃过西门庆的马鞭子的,甚至月娘都有被西门庆冷暴力过,但孟玉楼,书中从未写到她被西门庆粗暴对待过。
孟玉楼在众多妻妾中,不受宠却能善终,是因为,一分好钱给了她生活的底气,通透个性给了她美满的福气!
孟玉楼将那“一分好钱”顺利地带到西门府可不容易,在出嫁之前,张四就过来闹腾,但她并未被吓到,而是选择与他盘旋,很显然,她知道这银钱的重要性,无论如何都要跟着自己走,这是她安身立命的底气。
而她带过来的钱虽然比不得李瓶儿带来的多,但也不算少了,这些钱让她在西门庆的后宅里过得比较体面有尊严,不用像潘金莲那样生活困窘,在大雪天连件像样的皮袄都没得穿。不得不为争夺西门庆的宠爱而不折手段,既屈辱又没廉耻的活着。
而那两张奢侈品“南京拔步床”,好比今天限量版的名车了,有收藏价值和炫耀价值。在西门大姐出嫁的时候,西门庆就拿了其中一张给女儿作了陪嫁。所以即使西门庆对她的感情不算好,但是也绝不会坏了。
西门庆这样精明功利的男人,虽然愿意给女人花钱,但是那可是有数的,绝不会多大方,最宠爱的潘金莲可不就是穷么,连老娘的轿子钱都拿不出来。给他带来可观财富进项的孟玉楼,他在一定程度上是比较给脸的。
在十八回里,西门庆知道李瓶儿嫁人后心情非常不爽,回家后就骂她们几个妻妾,大家都很惶恐,也就孟玉楼回怼道:“骂我们也罢,如何连大姐姐也骂起淫妇来了?没槽道的行货子!”
她并不怕得罪西门庆,或者是说她有足够的底气面对西门庆,因为她并不靠着他吃饭,她手里有钱,即使不受宠爱,也能活得很好。
当然,在西门庆死后,她能幸运地嫁给李衙内为继室,这可是月娘同意才办得成的,要是月娘像对待潘金莲那样对待她,她也未必能嫁得好,这要归于孟玉楼另外一个优点,她很聪明通透,说白了就是会做人。
孟玉楼的聪明表现得很不显眼,但是从书中细细看来,她的情商与《红楼梦》中的薛宝钗不相上下,她非常拎得清自己的身份。
和野心勃勃的潘金莲不一样,孟玉楼对这个家的女主人月娘,在很多时候是很尊重维护的,人前人后,都称呼月娘为大娘,做什么事都不会僭越她,二十三回,月娘出去走亲戚,她和潘金莲李瓶儿赌钱吃猪头,她就能想着要给月娘留着一分,
玉楼拣齐整的,留下一大盘子,并一壶金华酒,使丫头送到上房里,与月娘吃。
三十三回,月娘看房子不小心滑了一跤后,她也是连忙就抓住她,月娘疼不住还是小产后,她在也是第一个前去看望,表现关怀。在月娘怕别人说闲话,叫她不传扬出去后,她也是非常听话地答应了,从此没和人提这件事。
玉楼道:“只怕还有些余血未尽,筛酒吃些锅脐灰儿就好了。”又道:“姐姐,你还计较两日儿,且在屋里不可出去。小产比大产还难调理,只怕掉了风寒,难为你的身子。”月娘道:“你没的说,倒没的唱扬的一地里知道,平白噪剌剌的抱什么空窝,惹的人动那唇齿。”
西门庆命悬一线时,陪着月娘许愿的也是孟玉楼,无论是在西门庆那边,还是在月娘眼里,她的这种做法无疑都是加分的,表明了她非常在意自己的丈夫,在意这个家。
月娘见求神问卜皆有凶无吉,心中慌了。到晚夕,天井内焚香,对天发愿,许下“儿夫好了,要往泰安州顶上与娘娘进香挂袍三年”。孟玉楼又许下逢七拜斗,独金莲与李娇儿不许愿心。
如此往日里的种种,孟玉楼在月娘心里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所以即使后来,孟玉楼察觉她已心肠改变,萌生去意后,在与衙内的婚事上,月娘没有阻拦,反倒是一手促成。在她临走时,更是将她房里的东西都给了她,这真是她靠着高情商赢来的福气了。
月娘看着,但是他房中之物,尽数都交他带去。原旧西门庆在日,把他一张八步彩漆床陪了大姐,月娘就把潘金莲房中那张螺钿床陪了他。
要知道西门庆死后,月娘就展现了另一幅模样,以往的温厚全都没了。春梅被她卖了后,可是连身外的衣服都不许她带走。能做到这样对待孟玉楼,真是算很不错了。
在嫁给李衙内后,孟玉楼更是显露了她的聪慧。
面大丫头玉簪儿的屡次挑衅,她都是一副贤惠隐忍的态度,最后终于兵不血刃地收拾了这个骄矜轻狂的丫头,赢得了衙内的所有的宠爱。
陈经济别有用心的纠缠,她一眼看穿,与丈夫坦白交心,夫妻联手制住了这个小人。虽然因为陈经济的挑唆,被公公责难,但好歹丈夫不离不弃,婆婆劝说后,公公放过夫妻俩,让他们“归枣强县里攻书去了”,公婆不扰,夫妻恩爱,手里有钱,这样的田园生活想必是非常美满的。
纵观全书,对于这样有钱又通透的孟玉楼来说,三十岁自然不算什么,三十七岁也不算什么。这样的女子,无论是活在哪儿,都是会活得好好的。
李瓶儿:一朵非典型的圣母白莲花
现今电视上流行的女人戏,女主总是经历从傻白甜黑化成为心机女的过程,《金瓶梅》中的李瓶儿,却是反其道而行的,从有毒的罂粟花变成纯洁的白莲花,她对花子虚和蒋竹山泼辣狠毒,被西门庆纳为小妾后却性情温克,遇事退让,甚至儿子被害死也不会反抗,这种巨大的性格差异,难道是兰陵笑笑生的笔法有问题吗?
当然不是了!
在遇到西门庆前,李瓶儿前后经历了三个男人,但很明显,但这些男人都无法让她享受真正的快乐。梁中书的正室非常善妒,打死很多婢妾埋在后花园中。所以她这个小妾只能养被在外书房里,不仅不能长时间得到丈夫的宠爱不说,还要时刻都要担心自身的安危,所以她最这样的主家自然不会有啥眷恋,在上元夜趁乱偷了一大笔钱财跑了。但却又沦落为了花太监的狎物(名义上是花子虚的正室),书中对于李瓶儿是花太监狎物的韵事,写得极为隐晦,张竹坡称之为“曲得无迹”,其实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第十七回中,李瓶儿曾对西门庆说过:“况且老公公在时,和他另在一间房睡着,我还把他骂的狗血喷了头。好不好,对老公公说了,要打白棍儿也不算人!”
花公公在时,李瓶儿便与花子虚分室而居,花公公死后,他的财产没有交给任何一个侄子,而是让李瓶儿收了起来,花子虚更是啥都不知道。
“只怕花二哥来家寻问怎了?”妇人道:“这都是老公公在时,梯己交与奴收着之物,他一字不知。大官人只顾收去。”
以及在书中很多地方提到,李瓶儿的风月功夫很好,而又说花子虚常年不沾身,西门庆有一次给潘金莲看春宫画,说是花公公画的,而西门庆从哪里得的,不言而喻,李瓶儿名为花子虚的妻子,实质上应该是花公公的玩物。
长期处在这种不健康的两性关系中,李瓶儿的内心应该是非常怨愤的,可以说是处在疾病状态的,梁中书不会让她有多少美好的回忆,喜欢亵玩她的花公公她会喜欢吗?开玩笑,没啥本事又喜欢花天酒地的花子虚更是让她看不起。
李瓶儿在西门庆之前的男人基本都是渣滓居多,她根本没有享受过情欲的欢乐。所以,当男子汉气息特别浓重的西门庆出现后,她一下子就沦陷了。一来二去,就和这位西门大官人勾搭上了。西门庆让她享受到了“狂风骤雨”的快乐,是医她的药。
从此之后,她就嫁给西门庆作为第一要紧事,西门庆燃起了她的欲望,这欲望支配了她的全部理性。其他的男性在她眼里简直就是砖头一般的物件,她对他们没有半点同情之心,书中非常真实地展现了她冷酷无情的一面。
首先用花家的钱财讨好西门庆,将家里的六十锭大元宝送给西门庆,然后是筹谋离开花子虚,但要知道,古时候没有离婚的说法,她想要名正言顺地离开花子虚是不容易的。
子虚这里安排了一席,请西门庆来知谢,就要问他银两下落。依着西门庆,还要找过几百两银子与他凑买房子。到是李瓶儿不肯,暗地使冯妈妈过来对西门庆说:“休要来吃酒,只开送一篇花帐与他,说银子上下打点都使没了。”
从这里可以看出,李瓶儿对花子虚的态度之狠,连西门庆都没她这么绝。她应该一早就打定主意要磨折死花子虚,连丁点银钱也不留给他,还故意延误他的病情,最终导致他一命呜呼。至此,她嫁给西门庆的障碍才名正言顺地扫除了。
得了这口重气,刚搬到那里,又不幸害了一场伤寒,从十一月初旬,睡倒在床上,就不曾起来。初时还请太医来看,后来怕使钱,只挨着。一日两,两日三,挨到二十头,呜呼哀哉,断气身亡,亡年二十四岁。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西门庆因为亲家在东京获罪,女婿女儿避祸来家。西门庆吃惊之余,怕连累自己,只好将娶李瓶儿的事情暂放。
李瓶儿久盼西门庆不来,梦与鬼交,被蒋竹山趁虚而入,她在失望之下让其入赘,但是很快就对这个“中看不中用的蜡枪头”产生了厌弃之心。对于这个不得她欢心的男人,她同样显得非常凉薄冷酷。西门庆设计陷害蒋竹山,导致其被痛打三十大板后,她半点不同情反倒责骂他,直到蒋竹山跪在地上哀求她才不得已替他给了被讹诈的三十两银子,然后就极其冷酷地将他赶出门去。
却说蒋竹山提刑院交了银子,归到家中。妇人那里容他住,说道:“只当奴害了汗病,把这三十两银子问你讨了药吃了。你趁早与我搬出去罢!再迟些时,连我这两间房子,尚且不够你还人!”这蒋竹山只知存身不住,哭哭啼啼,忍着两腿疼,自去另寻房儿.......临出门,妇人还使冯妈妈舀了一盆水,赶着泼去,说道:“喜得冤家离眼睛!”
这样的李瓶儿那残酷无情的心性是可以和潘金莲一较高下的!
不过与潘金莲不一样的是,李瓶儿终于得偿所愿嫁入了西门府后,她立刻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成了纯洁的白莲花。吴月娘说她“好个温克性儿”,西门庆赞她“好性儿,有仁义”,连仆人小厮都说“性格儿这一家子都不如他,又有谦让,又和气”。对地位低下的仆妇、妓女和尼姑,甚至那些心怀叵测想算计她钱财的人,她都能以温和厚道处之。
关于这样巨大的变化,二十世纪一位著名的女性作家的金句:“通往女性灵魂的通道是阴道!”大约是可以解释一二的。女人在被爱情冲昏头脑后,是会作出一些与本性相悖的事情的,比如说王佳芝在最后一刻放走易先生,导致行动失败,一干人等全部被杀。但王佳芝在本质上其实是一个好女人。
同样的,西门庆就是李瓶儿的灵魂归宿,当她到达了这里后,她便开始了一个普通封建女性的人生,对夫权的绝对顺从和依恋,相夫教子,与其他妻妾成为吉祥幸福的一家。
所以,尽管潘金莲对她咄咄逼人,得寸进尺;她对潘金莲也是一再忍让,逆来顺受,以德报怨,还劝西门庆多到她房里去。替潘姥姥付轿子钱。说到底,她原本是性格比较善良的人,可惜这种善良对丧失人性的潘金莲来说,只会更助长她的嚣张恶毒的气焰。
话说潘金莲见孩子没了,每日抖擞精神,百般称快,指着丫头骂道:“贼淫妇!我只说你日头常响午,却怎的今日也有错了的时节?你斑鸠跌了蛋──也嘴答谷了。春凳折了靠背儿──没的椅了。王婆子卖了磨──推不的了。老鸨子死了粉头──没指望了。却怎的也和我一般!”
李瓶儿这个人物看起来性格非常复杂多变,但实际上并不是,从根本上说,她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传统封建女性,短期内在情欲的支配下失去理性做了一些恶事,在目的达到后,她的人性就回归了,她一直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羞愧痛苦。
五十九回官哥被潘金莲惊吓抽风不好后,她晚间做噩梦:
当下,李瓶儿卧在床上,似睡不睡,梦见花子虚从前门外来,身穿白衣,恰似活时一般。见了李瓶儿,厉声骂道:“泼贼淫妇,你如何抵盗我财物与西门庆?如今我告你去也。”被李瓶儿一手扯住他衣袖,央及道:“好哥哥,你饶恕我则个!”
丧子之痛又加上产后体虚,还有心里的煎熬,三管齐下,李瓶儿终于死了,死在了花样年华的二十七岁。
其实总的来说,红罂粟只是李瓶儿暂时的心性,在本质上,她还是一朵很傻很天真的白莲花。不然就不会被潘金莲欺辱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