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豆沙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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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亲自拍摄四月的江南水乡,阳光和煦,大地笼罩在温暖的气氛之中。在靠近上海的一个农村里,田边地头冒出一些嫩绿的小芽,去年掉落在土壤里的赤小豆经过整整大半年的休眠后醒过来啦。种子们积蓄了满满的能量,它们伸了个懒腰就顶破了松软的土层,接着一顿舒筋展骨后顶立在天地之间,张开的叶片薄而圆长,放松的摊开着,尽情享受阳光雨露。
江南的春夏阳光充足,温度适宜,雨量充足,赤小豆苗幸福极了。小芽马不停蹄的长高,长大;叶子们争先恐后的抽出来,越长越密,像是在比赛谁长的最大,最圆似的。它们可不是为了争个输赢,而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果实制造充足的养分而努力做好自己。很快地,田间地头矗立起一株株粗壮又挺拔的赤豆株,葱葱茏茏。
不久后,层层叠叠的叶子中露出点点的黄花,渐渐地成了一簇簇。形状极像蝴蝶,色泽鲜亮,花瓣肥厚。花朵完成使命后隐去,花萼上留下一条条细长的豆荚,挂的密密实实的。随着日子的推进,豆荚就像孕妇的肚子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圆,它们就这么挂着,无人惊扰,豆子在荚内静静的发育,成熟。到了9月中旬,叶子蔫黄了,豆荚枯黄了,豆子也“赤”了。它们到了采摘的季节了。
那田间地头的赤小豆啊,你是为谁而生?
你世袭了种子的力量而发芽,不着农药化肥的染污,在这样的时代稀有难得,担得起食中贵族的美名。你又蒙受大地,阳光,雨露的滋润和养育,是天地的一番造化。如今你成熟了,却没有主人,是再次落入泥中无人问津吗?如是暴敛天物,多么的可惜!
一个勤劳的老妇出现了,她爱惜这些野生的赤小豆,将它们连株拔下带回家摊在自家门前的晒场上。晒到豆荚枯裂时,扬起一块枷子(见注释)一下一下的拍击在豆荚上,豆荚被拍开,赤小豆滚了出来。她悉心的拣去空豆荚,把赤小豆扫集起来倒入竹筛里再次细筛——她张开双臂抓着竹筛的两端熟练的扬着旋着颠着,竹筛里的东西被自然分成了三层:空豆荚分量最轻,浮到了赤小豆上面,而比较重的泥沙土块则从细细的筛孔漏下去了,若是比较大颗的则留下垫在赤小豆下面。她用手拣去空豆荚再颠再扬,神奇的是赤小豆和土粒被自然的分成了两堆。这种分拣手法并非常人随意习得,只有经年累月干惯农活的巧妇才深谙。在挑干净后趁着9月底的高温再次暴晒。最后装入洗干净晾干的大容量可乐瓶中密封保存。
老妇的女儿回娘家了,回去时,老妇准备了很多农家产物,也把几瓶赤小豆塞给了女儿。
女儿带回来了,有天她做起了赤豆沙。赤小豆比红小豆硬多了,咬文嚼字起来,赤比红颜色更深,那么理所当然的要更坚硬一些。做赤小豆豆沙可比红小豆繁复的多。她把赤小豆没过水后放在冰箱里浸泡了整整两天两夜。拿出来洗净后倒入电饭煲里煮,第一次煮干跳键,还是硬的,二次倒入水后再煮到跳键。这就完了吗?没有。第三次倒入水焖它个两三个小时让它们充分膨胀。赤小豆太顽强了,经过这番水深火热的考验仍然“面不改色”,一颗一颗的毫不松散是条硬汉。她把焖好的赤小豆倒入料理机,终于打成了泥。炒豆沙放的白糖,她说红糖味道重会喧宾夺主。
她是我大嫂,并不喜欢吃豆沙,我爱吃,她告诉我拿个碗去装,我装回满满的一钵。
浓浓的豆香,甜淡适中,细腻绵密,入口即化。
久违的味道!怀念的味道!
当我或大口抿吞,或细细嚼食时突然发现这事真是不可思议:这些曾长在千里之外田间地头的野生赤小豆最后竟入了我的口。
我没有种它们,没有浇灌它们,没有采摘它们,没有烹煮它们。
《论语·颜渊》云:“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
天地造就了它们;嫂子的母亲采摘了它们;嫂子烹煮成了赤豆沙。我的一口享受竟饱含着天地之恩,人间之情。
注释:一种农具,打豆类,芝麻等作物用。各地名称不一,北方叫落果或连枷。通过拍击可将豆类,芝麻的荚打开,而使豆子,芝麻掉出来。工具做法简单——准备木柄或竹柄,跟锄头柄差不多长。柄端一头按上一块活动木板,可360度翻转。农人双手持握竹(木)柄先高高扬起再重重拍击到豆荚上,如此循环。每次扬起时惯性力量会带着木板翻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