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煮酒简友广场

空屋子

2025-07-28  本文已影响0人  华年小筑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44期“空”专题活动。

透过阳台洒入屋子的光永远是斑驳变幻的,穿过飘窗挤挤挨挨不值钱的花草,洒入小小的客厅,特别拥挤。像《哈里•波特》里被魔法折叠后的小屋,我经常纳闷母亲那么小的屋子是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在我们看来俱是些可用可不用的物件。

屋子真的空了。姐姐们收拾出了无数的东西,十几蛇皮口袋排排站,从客厅一直排到门厅,甚是壮观。我呆呆坐在阳台口椅子上,椅子最上面还绑了个小枕头,母亲的杰作。我仰头,正正好靠上,很舒服。就是,阳光怎么有点辣眼睛呢,眼泪顺着眼尾流下,我懒得擦,随便吧。我也不敢向床上望,其时,望也没什么用,空的。

母亲,真的走了。一个人的走清空了一整套屋子,我想不通。五十多坪的小居室,我们总嫌弃母亲每间屋子都堆满了东西,让人压抑憋屈,无处落脚的局促。“这个箱子也不留了吗?大姐。这件花棉袄小妹你要不要留个念想。”小姐的声音像压了好几层的棉花传过来,闷闷的。我的脖子有千斤重一般挣扎着抬起来。绿底红花花的袄子,是妈妈去年过年还穿着的。眼睛又一次火辣辣地疼。“留给我吧,姐姐,我喜欢。”姐姐低下头去咕哝了句啥,越发地像家养小精灵了,我脑子里划过这个荒诞的念头,又一次倒在椅子上。

屋子什么时候暗下来的,我不知道,“小妹,去床上睡。或者去我们家休息一会儿。”姐姐轻轻摇我。“收好了吗?”我有一点清醒。“恩,大姐和二姐都收到小卧室了,礼拜天拿去给妈妈烧掉,妈妈说礼拜天是主的好日子。”二姐靠近我搂着我轻轻拍我。“姐,你听,屋子有回声,好空啦。”我贴着姐姐的身子轻轻说,屋子里好像有另一个声音也在说:“好空啦。”

门终于在身后彭的一声关上,灯是亮的,姐姐说灯不能灭。我不懂,但是我同意,谁不怕黑呢,母亲也是怕的吧,只是我们不知道。

想起妈妈在时我们天天闹腾要给妈妈买大房子,她始终不同意。"房子再大,还不是睡一张床。难不成是广场要跳舞吗?”妈妈是对的。突然想起我的大平层,每次与女儿归家,除了先生常住的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之间你仿佛能看到他活动的轨迹,而其他屋子整洁却冷清,床上盖着的罩单即使掀去,都没有一丝人气。就如莫言说的:“房子再大,睡不过一张床;车子再贵,开不过一条路;存款再多,花不过一辈子。人这辈子,想通了,想开了,想明白了,活着就是赚到,世界很精彩,但最后都是过眼云烟。”

就是这云烟,它真的好迷眼睛。屋子空了,好像心里有一块也塌了。

姐姐们说母亲走得很安祥,说母亲即便没有意识,她也知道我回来了。我信,妈妈没睁眼看我,但我抓着她的手,轻轻给她捏身体,妈妈的身体是配合的,她知道,我回来了。

母亲没有在空空荡荡的大屋子里一个人离去,她的儿女们都在,陪着她,一起。只是母亲走了,这个屋子空了,好似一颗紧紧抱在一起的蒜,蒜柱子没了,四处散开的蒜瓣一个个都失去了精气神。空气四面八方冲刷过来,盛夏,却是冷的。

没钱时羡慕有钱,有钱时羡慕没病,有病时羡慕有命的。到头了,最期望不过一日三餐,亲人相伴,太奢侈了,这个愿望。穿过岁月,原来这才是最奢侈的。

来也空空去也空,母亲走了,从此人生只有归途。匆匆七日浮云散,安静地坐在候机厅,家人群里大姐在说母亲身后的家事分割处理。想了想,我输入一行文字,“怎样分都无所谓,姐姐们商量妥告诉我就行,我只想我们姐妹相亲相爱一辈子。”

手机关闭,闭上眼睛。飞机腾空的失重感过去,我的脸紧紧挤压着窗户,高空瓷蓝,像三次元空间,怎么可以这么蓝呢,我触摸着永远触摸不到的云,云彩怎么可能这么白呢。天空永远辽阔,一幢幢高楼,别墅,屋子渐渐变成一个又一个形状各异的盒子。慢慢地这些小盒子也看不见了。

我看着,每一个小小的盒子扭曲着慢慢变成了一颗蒜,蒜瓣们紧紧地抱在一起,蒜柱子拼命地支撑着,他们那么拥挤, 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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