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的一丘黄土

    三周年祭日，听老人说三周年是喜忧参半的日子，我不懂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离别时间太长，要忘记，还是要珍藏回忆？我不明白。对我来说，不管你在哪里，我们永远在一起，今生今世。

      父亲很节俭、勤快。整理他遗物时，除了每年一次退休人员必拍的1,2寸照片外，自己从没有奢侈的去照相馆留过影，抽屉里唯一一张有背影的大照片，还是父亲参加老人产品推销时，服务员用电脑给p出来的。有了智能手机，也未能正经带父亲外出取景，在室内沙发上偷偷拍的一张成了永恒，我手机的底片，文章的头像只此一张。衣服则是整理出几推，好多都是穿过一次或者未曾上过身的。这些都是儿女给他买的，他像宝贝一样珍藏起来，整天却穿着一二十元买的鞋子，拾哥哥下放的衣服，一穿就是一辈子。当唠叨他时，他总是拿干的活脏，穿不好为托辞。父亲不懂得什么叫享受生活，不知道什么叫休息，80多岁，本该停止劳作，享受天伦之乐，而父亲还天天穿梭在小区里（由于腿脚不是太快，走路拖地，所以很少走出小区），捡拾废品。不知道他从哪了解到的，说有些东西丢弃了可惜，国家资源有限，可以回收利用，所以就选择了这一职业。自己还说，天天运动，可以锻炼身体；还可以给家里挣点买盐馒头的钱。父亲的高觉悟让我们甚是佩服。母亲说，当了一辈子工人，出了一辈子力，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罪。父亲喜欢抽烟，但总是抽5元一盒的，递给他一根稍微贵一点的他总说抽不惯，其实我们哪里知道，他是不设得浪费，改不了抽烟的习惯，能嘴里冒冒烟就行了，满足精神的需求。

      父亲和蔼、善良。自从我们从市里搬来这里居住，邻居们常常问起大爷身体还好吗？好长时间不见大爷了。二楼的弟妹和对门的小弟每次见到我总爱唠叨一句：大爷喜欢孩子，每次见到我家这俩孩子，总爱逗他们玩，有时太忙，大爷就主动帮带会；一年四季只要在这里住，总爱搬个玛扎在咱楼道口坐着，我们每次离家都很放心，因为这里有大爷给看家。四楼的小峰还常常说起，“大爷是个好人，我家里人一次来，问起大爷，我说大爷不在了，我家里人很少来这，他们都夸赞大爷是个好人。大爷真是个好人！”直到今天邻居们依然在讨论着父亲为他们所做的事。每每想起邻居对父亲的高赞，心里无比自豪。

    今天我们兄妹来看望父亲，远远的看见裸踝的麦苗间一丘黄土，那是我们父亲的栖身之地，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父亲是个传统人物，我们按传统礼节看望父亲。我们站在父亲的坟头，各自为父亲忙着手里的活，点香，焚纸钱，上供为父亲灵魂祷告，为坟墓添新土，一切都默然有序，少了哭泣声。燃烧纸钱的香烟在微风中袅袅升起，我想父亲应该是高兴的，他生前就喜欢我们兄妹齐聚一堂来看他，我没有跟父亲说话，因为有哥哥他们，这样的时间应该留给儿子。我们用各自的方式寄托哀思，老公和哥哥为父亲烧去香烟；大哥给我们讲述父亲的惊险故事。爹是个大命人，曾经工作时被大黄海车钢板砸下面，人人都说不行了，应该活不成了，而父亲却奇迹般的安然无恙，只是腰部受伤。我把自己置身在周围的静谧中，只想多和父亲待会，相对无言胜似千言万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要离开了，又把父亲自己留在了这里，这里曾经是他年轻时看守过的打麦场，现在则一年四季守护在这里，昼夜聆听着庄稼发芽拔节开花结果的声音，观望着绿黄白的轮回变化，不远处河的潺潺流水，乡间柏油路上汽笛的轰鸣，这是父亲生前为自己父母选的安身之处，现在父亲和爷爷奶奶一块住在了这里。我走在最后，沿着崎岖的田间麦陇，回望着父亲，渐渐眼眶湿润了，那一抔黄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