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桶里面

2019-05-01  本文已影响0人  邢典经

一.

对于黑龙江的非快手朋克青少年,他们流着泪挥霍时光的距离也许是从大兴安岭到哈尔滨,那车票上磨磨唧唧的汉字告诉我们这些后生。

也许没有人反向去漠河了。陆老师逼逼。

二.

不想出来先生姓陆,他名字挺难写。至少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小学老师是这么说。他同样姓陆的老爹算是老来得子,跋山涉水找算卦象的,酷似王家卫的得道先生一看孩子面相手心胎记,二看生辰八字属相,当场翻笔记敲定了个酷似隔壁霓虹国的四字大名。孩子姥爷的二叔当年被迫当过日本人的纤夫,一听翻了脸,孩子叫这个怎么行?于是小陆的名字被砍了四分之一。

老实说,小陆的名字有点娘。这导致厌恶极了在盒饭单子上写小陆名字的小学班主任,在其父打着哈哈没有“进贡”时,办公磕着瓜子的老师,抑或爱好送作业的马尾班干部,都用鼻毛对着小陆路过,马尾姐还得蹭蹭鞋。小陆真正“小”的阶段,就没抬起头了。

这种情况有那么一点折磨人。但给小陆的后天反骨形成做了许多铺垫。毕竟他没有机会去回答“青春时你做过什么长大后啼笑皆非的事情”的知乎问题了,恰如象牙塔友情与不会脱裤子爱情的摩擦。

反对反智主义的反骨小陆在成为老陆后,懵懵懂懂地接受了当年的所有孤僻设定。可悲的是,他觉得类似很多类似自己的角色永远不会知道孤僻与孤独的区别,恰如那些加害者的“都过去啦,当时还小嘛”与自己的腼腆一笑,燎原之势。

三.

蒋女士很漂亮,她不止很漂亮,而且很漂亮,她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的优点竟然有列举出的这么多。彼时小陆是个普通而大众孤独的高中青年,如大部分“学习还不学习”的非种子选手相同,满意与成绩单上中等的水平。

但总归要有点不一样的地方,而在蒋小姐细思后,她发现小陆不一样的地方大有文章。在她的认知里,天才总归是要分两种的,一种在自己的领域里搞出事情,另一种就是和其他人发自灵魂地不一样,你不能说他们有什么成就或博识,甚至天资一般,但他们实实在在地有着并不叛逆的反骨,若举个古代的例子,便是在朝廷被边缘化的政治站队小青年(无所谓站不站对边,反正他们也不乐意写反诗),但绝不会被史书记载,也不会被杀头。

蒋小姐深以为自己是这样的对象,在一片假清高的嘘声中她依旧保持了一种另类形象,恰如在美国的群星拼盘演唱会上唱了一首我国特产的网络古风。

直到她看到了小陆的话。

被迫孤独的蒋小姐被自己给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绊倒,平日里只能在朋友圈分享后摇。还是那种不能有几句念词儿的,评论也不能太多——这导致她意外加上小陆时,遇到了同道中人。

小陆说过她会说的话。

总归是有一类人在别人眼里叫游离或者装逼,他们遇见同伴时恰如正负电子,用“你有一个苹果,我有一个苹果,我们交换后,就摸过两个苹果啦”的原则,开始了互相理解的双人份“不想出来”的心灵贴近。

四.

原理是什么?

抑郁症患者让人心疼,但当他们拍了个vlog记录生活,亦或将刚刚吃过的抗抑郁药物放到桌面上,大家总归会对心理疾病患者普遍刻薄——你怎么了?是在给我看吗?想要我注意与安慰你吗?

除却以上几种可能,他们还可能觉得你是个傻逼。小陆打动蒋小姐的话是,我该接受自己的普通了。

若看过太多影视与文字作品,便灌输了一种“在某个特定剧情下,要做特定的动作,会得到特定的剧情与结局”。以偏概全对待生活的确很爽,但看完银行卡余额甚至钱包厚度,总归是没了资本。

接受自己普通,但保持独立与神秘感,这又不矛盾。非常漂亮的蒋小姐意识到。

五.

小陆被叫做不想出来先生是有理由的。譬如在秋游,在家长面前终于用眼睛看人的马尾姐热情呼唤小陆与同学们结伴而行。

“我不想出来。”

反骨老陆回忆起自己的小陆时期,发觉规则永远不是个专有名词——当然是废话,不然哪里来的隐士思想?年轻时总归是不识抬举,长大后固执己见的,有资本的得到了“活成自己,好牛逼的”评价,没资本的被人们翻翻白眼,偶尔被挖出来作为各种素材论据鞭尸。

他顿悟了这点时,插着耳机,谢霆锋写的《迷魂记》。蒋小姐在火车座位的对面。两个人刚刚吃完了一包康师傅的方便面。王菲的歌声从眼睛里飘了出来,两个人在路上什么都没说,担心破坏了悲伤的气氛,与追寻的目标。

说来惭愧,他们在离家出走。

为了什么?他们没有摇滚梦,也没有理想;他们做着每个高中生做的事,看着一切没有理由被封禁的文字。或许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才要出走。十九块九的票价真的很舒服,小陆紧紧抓着手里的学生证。

走不远。

他们会回去继续胸无大志的自己,这连插曲都算不上了。

六.

在向野鸡杂志投稿的第十三次,蒋小姐和小陆去了臆想了很久的漠河。

他们组了两个单人间,躲在马桶旁边。甚至寻找起了上一个房客的蛛丝马迹,宾馆的保洁阿姨看着顺走的遗漏物品小金库,会告诉他们死了这条心。

于是下午小陆对蒋小姐说,非常可能以后他谈恋爱,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彼此都是mr.right,然后面对一夜春宵后对方脸上的眼屎发怔。

蒋小姐蹲在地上抽烟,表示赞同。更体贴地讲述自己在火车上的思索——人类的荷尔蒙多巴胺之类的真牛逼,上了年纪就快没了。克制力大的,也就和身边的人过了一辈子。

你信什么爱情都会转化为亲情吗?

硬不起来就放屁。

我也不信。 那你以后谈恋爱分手会怎么说?

嗯...叫他上个厕所滚蛋吧。记得冲厕所。蒋小姐哈哈大笑,忘了咬爆珠。这暴露了她不会抽烟,小陆想。

“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听到蒋小姐的话,没有人会意外。了然我们永远不知道去哪里。我们怀疑自己的脸,怀疑自己的智商,怀疑自己的生活怀疑自己是否适合于某一个群体——最后我们眉头一皱,操你妈我们没有那么重要,我们没必要矫情。人是贱皮贱肉,怀疑脸蛋沉迷整容,怀疑智商吃多核桃,怀疑生活怀疑爱情就不会有机会去享受它们。

凭什么去羡慕?他们又不是不用马桶。小陆不屑地抨击蒋小姐的愿望。有的人因为穷,或者时代节骨眼上的怀旧,总是给绿皮火车找这找那的理由讨人喜欢,事实上它和飞机都一样,某种意义上随地大小便——小陆觉得都是这样的。

因为他在上厕所后决定回学校上晚自习了。

七.

蒋小姐不知道的是,小陆发挥了自己一贯的本领,比如在他被小学班主任辱骂,网瘾少年们笑他不懂潮流,以及初生的爱情被自卑扼杀的,他的自我保护机制会随机播放一段随机播放的对话,在他身边飞来飞去,遮住所有的唾沫星子。

马桶里还有两根燃烧着的烟头了。形状像对会被砍头的反骨。它们不是很想出来。

“要去漠河看极光的。”

“人家本地人活了三四十年没见过,你个傻逼干嘛去?”

就好像有两个人在这里发生过这般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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