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日想对秋秋说的话

秋秋：

你好，我猜我们见过面。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水池边，我曾经看见过一个长发姑娘，我给她起过和你一样的名字，秋日阳光浮在身体表面，我拨动琴弦，唱着随意的小调，内容就是这个秋天的姑娘。

你像一个梦，在我即将触及的时候转瞬破碎。

我是一个表演死亡的艺人，或者说流浪汉，我无比渴望某一刻死亡在我躯壳上庄严绽放，却依然如同一个贪恋长生的昏庸君主，畏惧着她。

你知道艺术家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潜质吗？我心里好像有无数的话语将要喷涌，却找不到可以阐述的角度，就像你问我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秋天是什么形状一样，我不能向你描述这种和内心的百无聊赖胶着的状态是个什么形状，只能说，就像是梵高燃烧的星空，我生命中的星星，在夜空中燃烧坠落，你猜猜只剩一片死寂的夜空是什么形状？

我的收入，或者说赖以生存的内容，是那些叫好的钢镚，在南方比较多，北方我会拿一个棺材样式的吉他盒子，碾压那些在风中胡乱飞舞的纸币。

有时候，我只是弹琴，假装自己是一个文艺至死的歌手，只有在遇见知己的时候，才会一展歌喉，但是遇见可以让我砸碎吉他的人实在太少了，我有时候只会弹一些想象中的吉他，因为路上有太多窃贼，而我的长相，是最怯懦的那只两脚羊，所以我经常丢掉行李，保全性命。

今天本来很想跟你讲那次我吊死自己的经历，当我谢幕时，观众们的尖叫声绕梁三日，第四天我就离开了，没有惊喜的城市是属于过去的死亡的城市。

但是我实在太沮丧了，说话时语言郁结在肺腑，结块凋零。你如果非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活着实在是太累了。

有次我看了一出话剧，里面有这样一句，谁愿意在生命的压迫下呻吟流汗，演出结束我看到邻座女生无声哭泣，我掏出一张绣着玫瑰花的手绢，她却用来擤鼻。

我就是这样，在生活的风沙里徒劳无功地伸展枝丫，明明是野草却幻想着盛开。

总有一天我们会明白自己是最平凡的那个人，对吗？我真的很愿意去幻想等我回家的爱人，她叫桃花或者小荷，她有最温柔的眉眼，最重要的是，她像中了我的情蛊一样爱我，告诉我，秋秋，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就是一个失败的流浪汉，“任何人都擅长嫉妒，只要尝过了孤独”，我想我真的太想有人陪伴了，今晚的夜色过于美好，我想做一个拙劣的想要长出翅膀飞向月亮的比喻，却怕惹恼了月中佳人，秋秋，你告诉我，怎么样浮夸，才会有人倾慕我的才华，愿意问候我的孤独。

其实我很嫉妒你，嫉妒是一张美好的大床，横亘在生活的细枝末节，我只是因为孤独，在梦里一次一次地杀死彩色画片上灰色的流浪汉，我没有贴邮票，这封信也寄不到你手上，没有任何救赎，我还是要独自一人启程，下一个城市，下下一个城市。

从来没有哪里对我说句欢迎，我太疲倦了，遇见一个逐月的诗人，和他捞了一晚上水中破碎的月光。

晚安秋秋，我爱你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小丑

2017.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