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夯郎儿

2017-04-30  本文已影响74人  Mr_稻香老农

夯郎儿,这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时候,苏北平原的江家村里的一个叫夏春兰的姑娘给她的恋人姜夕如起的昵称。夯郎儿,顾名思义,就是说姜夕如这个年轻的男子汉是一个相当憨厚的实心人。其中的郎字,并不是男孩子的意思,而是姑娘对自己心上人的爱称。虽说百岁不结婚终究还是个孩子,但十八岁就已步入成年人的行列了,何况姜夕如已经二十一岁了,你再说他是个孩子,他会不高兴的,夏春兰也会脸红的,尽管夯郎儿这个名字,就是她夏春兰喊出来后在江家村里传开来的。

就姜夕如的形象而言,夏春兰喊他夯郎儿也是最恰当不过的。你看哦,他身材魁梧,怕是有一米七几吧,而且虎臂熊腰,皮肤黑黝黝的,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座黑铁塔啊。再看他方正的脸,浓眉大眼,口阔牙白,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像弥勒佛似地哈哈直乐。不过,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像刚鬃似地永远那样硬刷刷的,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夏春兰见了,就会抿着嘴儿笑,说是说你是夯郎儿,你还不高兴,可不就是一个夯郎儿嘛。

夏春兰说他是夯郎儿是有案可稽的,就说他跟夏春兰一起上学吧,那个时候,他们俩一同上小学五年级。班上的同学们戏称他们两人是小俩口儿,因为他们两人是同桌,尽管姜夕如跟夏春兰也在学桌上划了楚河汉界,但姜夕如还是很照顾夏春兰的,有时别的男同学欺负夏春兰时,他会揎袖裸胳膊地跟人家理论,说人家欺负一个女同学不是男子汉应有的风度。

夏春兰很感激他,有时就会带些糖果或者麦面粑粑给他吃,他会大着嗓门问夏春兰说是不是给他吃的,夏春兰害羞得赶紧跑了。

在懵懂青涩的年纪,姜夕如不解风情也就罢了,可是他到了成年后,他依然如故,像一个没长大的男孩子,夏春兰对他就有些爱也不能恨又不忍了。

有一次在姜夕如家,夏春兰看看没别人在跟前,就叫他给她量量她的腰围有多粗,姜夕如赶紧从他娘的针线笸箩里翻检出一把卷尺,煞有介事地用卷尺围住夏春兰的腰围量了起来。夏春兰气哭了,回转身就跑回家了。姜夕如怔立原地,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姑奶奶。

姜夕如的姐姐回娘家,他的姐夫也一同来了。姜夕如就向他的姐夫请教。姐夫很了解他,也就不跟他卖关子,直接跟他说了,说他不应该用尺去量,说他应该去手去量。余下的话姐夫就不说了,响鼓不用重槌敲,姐夫不好跟他说得更详细,这事情是不能说得太精细入微的。

姜夕如牢牢记住姐夫的谆谆教诲,待到夏春兰再次来到他家时,他就用右手叉成抹拃去给夏春兰量腰围了。他实在是个实心人啊。夏春兰哭笑不得,但又觉得姜夕如实在是憨得可爱,也就不对他求全责备了。不仅如此,她还对姜夕如说她真的爱上他了。不久,他们两人就订了亲。

姜夕如跟夏春兰订婚后,他还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夏春兰只好纡尊降贵地教他。谁知一教他就会,他还得陇望蜀,恨不得立即就和夏春兰亲热一番。夏春兰笑着婉拒了他,说是要把温馨的时刻留待到洞房花烛夜。

姜夕如只好紧紧地搂抱住夏春兰,把夏春兰好一通狂吻。他用力之大,差点把夏春兰的腰都勒折了。夏春兰用小小的粉拳轻轻地擂着他的宽阔的胸膛,说,呆子,力气那么大,我被你勒疼了!姜夕如听了后,像一个犯错的学生似的,赶紧跟夏春兰赔不是,以后再亲吻夏春兰时,总是十二分的小心。夏春兰的话,他很听的,夏春兰教他向东,他不往西,夏春兰教他打狗,他不撵鸡。

自从跟夏春兰订婚后,姜夕如常常到夏春兰家帮她们家干活。有一次,夏春兰的哥哥家盖房子,泥瓦工对帮忙的姜夕如说,夕如弟,给我弄些灰。泥瓦工所说的灰其实就是混凝土跟石灰浆子拌起来的砌墙的灰,姜夕如没听懂,他兴头头地去跟夏春兰的嫂子要了好多锅灶膛里扒拉出来的稻草灰,他用畚箕装着草灰并把它端到了泥瓦工面前。

几个盖房子的泥瓦工看见了,不禁轰堂大笑起来。跟着泥瓦工来干活的泥瓦工媳妇也笑了,但笑过后,她们中就有一个新媳妇对姜夕如说,夯郎儿,不是这种灰,是砌墙的灰,在那混凝土拌石灰浆子的墙灰滩上。她说着,还呵斥原来那个泥瓦工说,夯郎儿是个实在人,再说了,他也没干过这活,你不说明白了,开口就对他说弄点灰,还笑人家。如果是我,你敢笑吗?泥瓦工说,不敢,你是我媳妇呢。新媳妇说,谅你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也不敢!

姜夕如不好意思地也笑了,他用手挠了挠头发,就跑到拌灰滩前,他把一只装了水的半截油桶里的水倒掉,然后铁铲飞扬,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半截油桶里边装满了混凝土砌墙灰,足足有一百多公斤吧。他用两手一端就端到了泥瓦工跟前,他再嗨地轻喊一声,就将这一大桶灰举到了不算太高的脚手架上,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他们一是没有让他用油桶装灰,二是从来都不知道他居然有如此大的天生神力,他们对他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天,那个泥瓦工砌了一天墙才用完了夯郎儿抱来的砌墙灰。晚上,在夏春兰家吃饭时,泥瓦工敬他喝洋河大曲酒,姜夕如红着脸嘿嘿地笑着说他不会喝酒。夏春兰手上端着饭走过来,给他扣了一碗饭说,吃饭,吃了长力气!泥瓦工一迭连声地惊呼着说,他还要再长力气啊?再长力气就能抱一大油桶砌墙灰了。

夏春兰笑着说,他也就是有一身呆力气,不过,她也就是喜欢他有一身呆力气。几个泥瓦工媳妇偷偷地相视而笑,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夏春兰。夏春兰好看的瓜子脸儿上旋即布满了红霞,她微笑着说,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她说着,赶紧跑过一边去了。屋子里立即爆发出山崩海啸似的笑声。

一天,江家村里的一个拖拉机手不知咋搞的,一不小心,把一个东风12型的拖拉机开到村后的蚌蜒河里了,村上要各个生产队里派几个人去帮着打捞,姜夕如和本队的姜成凤两个人都被叫上了。

姜成凤水力好,他先潜到水底下,用一根大麻绳拴住拖拉机机头,然后大家高喊着一二三,拉!他们就用力拉起来了。开始拉的时候还顺溜,拖拉机都被他们拉到浅水滩边了。但到了浅水滩边后,拖拉机就停滞不前了,由于水浅淤泥多,拖拉机陷到深深的淤泥里了,怎么拉也拉不上前。

姜夕如火爆性子上来了,他不由分说地就跳到河里,他用手抠扣着拖拉机前边油箱上的一个环眼,并对岸上的人大声说,一二三,大家一齐使力!由于加入了姜夕如的生力军,大家同心协力,终于将拖拉机拉到了岸上。拖拉机被拉到岸上后,前来帮着拉拖拉机的人就回去了。这一天不用再出工,还可以记一个全生产日,他们很高兴。

只有姜夕如没走,因为队长说过,不到点时不能收工的,他在心里记着呢。他看着拖拉机手拆修安装拖拉机,拖拉机手本来一个人有点闷,见他在旁边,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唠嗑。

拖拉机手边说边拆修安装拖拉手,但他突然地说,还有一个轮胎盘掉到水里了,还没捞上来。姜夕如问,那个轮胎盘有多重?拖拉机手说,怕是有七、八十公斤吧,但在河水里往上捞就很重了。现在只有喊那些人再来拉了。姜夕如说,杀鸡焉用牛刀,我一人足矣!

姜夕如说着,又脱去身上的外衣,他一个猛子就扎到河水中了,隔了一会儿,他浮了上来,说,没有!拖拉机手说,要不我去喊成凤哥来,他水力好。姜夕如摇了摇头,说,不要,我再下去看看!

他这一下去,还真就把轮胎盘找到了,他一只手把轮胎盘挟到腋窝下,一只手用力划着水,他浮了上来,他慢慢地往岸边游来。到了浅水处,他稳稳地站住了,然后,他双手端着轮胎盘一步一步地往岸上走着。在夕照晚霞中,他的那一身肌肉发达的形象,在晚风中雕塑成一座巍峨无比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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