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分享】《寫作文法入門九講》第三講 中文的基本標點符號(二)

中文構句的基本標點符號(二)

逗號和頓號的活用

前一節已經舉例說明頓號、逗號、分號、句號的功能，接下來討論逗號和頓號的活用原則。講到活用，還是必須從停頓說起。停頓代表中止，語流∕字串內部若有暫時的中止，很容易引起注意。逗號和頓號都標示句內字串之間的短暫中止，具體的效果是提高特定成分的顯著性，或傳達文字背後的某種表情。

以逗號標明句子的題旨

相當於逗號的次要停頓，原則上用於切割較大的成分，例如一個句子裡的分句。不過，若有其他引起注意的表達意圖，也可以使用逗號。

句子的題旨和陳述之間容許使用相當於逗號的次要停頓。如例(1)中「這枝濃香撲鼻的小釘子」和後續陳述、例(2)中「災難」和後續陳述之間都用逗號隔開。

(1) 這枝濃香撲鼻的小釘子，雖然看來又鏽又鈍，但卻深深嵌入歷史的脊樑骨，釘進人性的死角，文明的要害。(蔡珠兒《丁香的故事》)

(2) 災難，對常人來說也就是災難而已，但對知識分子來說就不一樣了。(余秋雨《流放者的土地》)

題旨之後略作停頓，有時候是出於結構需要。例(1)中「這枝濃香撲鼻的小釘子」是一個較複雜的題旨，搭配讓步關係「雖然～但卻～」構成的陳述；題旨中心語「小釘子」隔著「雖然」分句，遠距搭配「嵌入」、「釘進」兩個動詞。在這種情況下，次要停頓可以提高「小釘子」的顯著性，連帶凸出它和「嵌入」、「釘進」的語義關聯性。

例(2)中的題旨「災難」之後有停頓，顯然不是出於結構上的需要，即便把停頓去除，如例(3)所示，不影響句意。

(3) 災難對常人來說也就是災難而已，但對知識分子來說就不一樣了。

如果停頓是可有可無，而出現停頓，通常就表示作者企求達到某種積極的修辭效果。例(2)中「災難」之後停頓，比例(3)沒有停頓引起更高的注意。

以逗號引起對句中特定成分的注意

再比較下面的例(4)-(5)：

(4) 書院，把教學、學術研究、文化人格的建設和傳遞這三者，融合成了一體。(余秋雨《千年庭院》)

(5) 書院把教學、學術研究、文化人格的建設和傳遞三者融合成了一體。

例(4)用兩個逗號，把一個簡單的句子切割為三部分。即便取消逗號，如例(5)所示，也並不影響句意。然而你卻可能隱約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那就是引起注意力的信息，例(4)比例(5)更多。

例(5)可能只會讓抓住整體訊息——書院融合三方面的功能，例(4)讓你注意到更細的環節，像是「哪」三方面，或者是「什麼機構」。若再刪去題旨之後的逗號，如例(6)所示：

(6) 書院把教學、學術研究、文化人格的建設和傳遞三者，融合成了一體。

請問，這時候你的注意力會放在哪裡呢？

以逗號取代頓號引起對特定成分的注意

不必用逗號的地方劃上逗號，可以喚起我們對於某個所在的注意；通常用頓號的地方改用逗號，也會帶來類似的效果。試比較：

(7) 散文的功用素有抒情、描寫、敘事、議論之分。(余光中《銀匙勺海的世間女子》)

(8) 大凡一位全才的散文家，不但風格獨具，還要兼擅寫景，敘事，抒情，議論各種文體。(余光中《小梁挑大梁》)

例(7)中「抒情、描寫、敘事、議論」的頓號符合常態，例(8)中「寫景，敘事，抒情，議論」同樣是平行名詞的鋪排，卻用逗號，超越常態，卻因此而引起讀者特別的注意。

讓我們仔細觀察兩例的差異。例(7)指出散文的功用有別，「抒情、描寫、敘事、議論」是四個名詞聯合，修飾「之分」的「分」，是句意的焦點。例(8)指出全才散文家「要兼擅寫景，敘事，抒情，議論各種文體」，須得四者全備，這裡用逗號，引起我們對「俱全」的注意。

逗號與頓號交替造成行文聲氣的變化

慣用頓號的地方改用逗號，還有另一層表達效果，就是創造出不同的行文聲氣。由於頓號短於逗號，如果改用逗號，會顯出一種特別的從容。例(8)就是這種情況。

替換逗號或頓號，造成或緩或急的聲氣效果，是富於抒情色彩的文章經常採取的標點策略。請看：

(9) 捧著碎片仰頭四顧，默默的山，呆呆的雲，誰也不會回答孩子們，孩子們用小手把碎片摩挲一遍，然後側腰低頭，把碎片向水面甩過去，看它能跳幾下。(余秋雨《鄉關何處》)

(10) 忽然覺得梅乾菜很有歷史文物的風味，不知被多少時日烘曬得由綠變褐、由嫩變乾，靠蜷曲枯萎來保存一點歲月的沉香。(余秋雨《鄉關何處》)

例(9)中「默默的山，呆呆的雲」通常用頓號，作者改用逗號，顯現出一種無知亦無憂的孩童神氣。例(10)中「由綠變褐、由嫩變乾」通常用逗號，卻改用頓號，讀起來特別急促。節奏上的作用暗藏意義上的關注——那菜變質所歷經的漫長的過程。

標點與行文節奏

以標點搭配著文字的分與合，營造出錯落有緻的節奏感，朱自清稱得上是箇中好手。請看：

(11) 沿著荷塘，是一條曲折的小煤屑路。這是一條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長著許多樹，蓊蓊鬱鬱的。路的一旁，是些楊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樹。沒有月光的晚上，這路上陰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卻很好，雖然月光也還是淡淡的。(朱自清《荷塘月色》)

讓我們在不違反原意的條件下，打散節奏，把它改寫為例(12)：

(12) 沿著荷塘是一條幽僻曲折的小煤屑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長著許多蓊蓊鬱鬱的樹。路的一旁是些楊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樹。沒有月光的晚上，這路上陰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卻很好，雖然月光也還是淡淡的。

讀起來有什麼不同呢？你覺得……

結語

逗號的基本作用是區隔句內主要成分。在必要的區隔之外，活用逗號創造個人風格固然好，最好是審慎為之。逗號可以喚起注意，有「強調」之效。然而試想通篇強調會是什麼樣子？語氣沉重？支離破碎？矯揉造作？濫用的後果將是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