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珠莉:没有什么比生活本身更能让你成长。
蒋珠莉
最早发现我有一点文学才能的,是我的初中班主任刘华成老师。他教我们语文,是我们的班主任。他身材瘦削,长脸,鼻梁上一天到晚架着一副眼镜,脖子很长,温文儒雅。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富有感染力,常常把我的思绪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每次他在课堂上上课,我都被深深吸引着,以致连眨眼都觉得浪费时间,会耽误自己对知识的吸收。
回想起这些场景,时隔这么多年,仍然历历在目。后来我师范学院毕业后,进入中学做语文老师,眼前常常浮现他当年给我们上课的场景,相比之下,真是自惭形秽啊。做教师之后,我一直以刘老师作为人生榜样。他虽普通却不平凡。我们打心眼里敬着他,爱着他。
大约14岁的时候,我在镇上读初一,因为家里穷,每天都要回去吃午饭。那时候的我自卑又胆小,遇到人总是战战兢兢的。得知我喜欢看书,刘老师主动把自己珍藏的书借给我看,他了解到我喜欢写作,便主动找我聊天,鼓励我多读多写不要放弃,还结合自身经历讲述了很多贫困孩子通过不屈的努力成功逆袭的故事。我很感激他,将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不断鼓舞自己朝着自己的方向努力前进。
初中三年,我的作文常常被老师拿到课堂上当范文,我还被选为语文和政治课代表。这些,都源于班主任对我的信任。课余我不止一次将自己写的作品拿给刘老师帮我修改,我不敢大摇大摆地去老师的办公室,就等放学同学们都走光了,悄悄跑到老师的办公室,把自己的作品夹杂到日记或作文本里面,有时候刘老师不在,我就到师娘的小卖部,让师娘帮我转交给刘老师。
短暂的初中生活很快结束了,我的写作水平突飞猛进。而刘老师对我的鼓励从未停止。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大学期间发表了不少豆腐块,大学毕业后怀揣着文学梦想的我来到南方工作,回老家时偶尔翻箱子,翻出了初中时刘老师给我批改的厚厚一摞作文簿和一些信笺之类的东西,那上边有刘老师用红笔写下的大段大段批语,字迹潇洒如其人,读之感人至深。我14岁读初一,17岁初中毕业。如今已将近十年的光阴,重读那些批语,心中感慨良多。我从一年级到大学的课本都被爱我的母亲细心保留了下来。
时隔多年,能读到那些照亮我少年时光的批语,我感激母亲,更感谢刘老师。他用无尽的耐心与爱心一步步呵护、引导和启迪了我,让我懂得了人因梦想而伟大的道理。
18岁时,我参加了高考。我想上大学,虽然那时候上大学跟八几九几年相比没什么稀奇,可我一心渴望上大学。因为上了大学我就资格当作家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大概是对写作入迷得不行,就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几篇手稿交给我喜欢玩电脑的表哥,让他在网上帮我投稿,结果他“啪"得一声把它们扔到了桌子上,“破玩意儿,丢死人,有本事你自己去弄!”
我羞愧难当,从此不再求任何人……而我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作家梦。
我总觉得文字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符号,它们在我心里充满了神秘感。
那时的我最大的渴望是能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这样我就能用键盘代替手写了。
有一天,我问正在田里劳作的母亲:“妈,我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作家?”
正在插秧的她,艰难地抬起头,冲我说:“除非你考上大学!”然后,她就讲了身边谁谁多么有出息,当我痴迷地听着这些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真实故事,听到精彩处眼冒金光时,她戛然而止,坚定地对我说:“他们之所以能如此,前提是他们是大学生!”大概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考大学了。别的不说,大学生这个光荣身份,让人羡慕死了。
2009年,18岁的我只身来到北京打工体验生活。孤苦伶仃的两个月,六伏天,我以高中生的身份给三个家庭做家政,每天大汗淋漓,夜里连骨头缝都是酸的。记得有一次,有一家女主人让我到北京的一家平民菜市场买菜,我惊讶地看到一个没有营业执照的菜农与被警察驱赶的场景,原来生活并不是处处美好,回去我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然后我读了余华的《活着》(从地摊上买到的)。我彻底被震撼到了,联想起菜农被赶的场景,我的眼泪顺流而下,那种被生活撕碎的感觉真是刻骨铭心啊。
干完活回去,那时候的我真傻啊,连公交都不会坐,搞到最后还坐反了,折回去已经是半夜,去去商店买了日记本和笔,趴在床上就开始写。后来写成了一个短篇《菜农阿米》,两年后(我读大学的第二学期)在《澳门文艺》上发表。回想起来,我的第一篇小说并不是《菜农阿米》,应该是13岁小学五年级时在日记本上写的《小木人特特》。
那是我在母亲珍藏的皮箱里翻到的,看到当年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我忍俊不禁。
从那些字迹里,我仿佛看到了一个13岁小女孩热爱文学坚韧不拔的决心。
2009年以后,我在河南读大学,为了一纸文凭,我连考两个学士学位,顺带着考取了两个教师资格证。毕业之后,不满老家教师的低微收入,为了生存,为了让父母早日摆脱贫困,我应聘到南方谋生。在竞争激烈的特区,初来乍到缺乏教学经验的我为了在教师队伍里拥有一席之地,只好天天死背教科书,钻研如何教学,人的精力有限,文学的事只好暂时放下了。一年后,把那几本教材弄熟了,上课变得轻车熟路起来,文学梦便死灰复燃。
大学以来我写了许多,严格地说,我13岁就已经开始在写,那时候阅历有限,只是一时兴趣使然,随笔涂鸦,并没有什么积淀,后来读的书多了才有了自己的一点想法。我天天练笔,想什么写什么,写得多了慢慢就有了思路。我家里有三个大皮箱,里面的日记堆起来比我还高,那是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习写作结晶。我真的不相信天赋,所有的天赋都是天道酬勤的结果。
我不相信天赋,我相信努力。要想成为自己理想中的那个人,找准方向,心系一处,坚持投入,你也会光彩夺目。
高中之前我投过很多,天南海北的都有,光杂志社的地址,我都记了两大笔记本。大概由于不成熟,在我印象中绝大多数的都石沉大海了。
有人问过我:“投了那么多都没有被采用,你不觉得受打击吗?”
打击,一开始的时候这当然有。可,那有怎样呢?对于文学,我是全心全意地、纯纯粹粹地喜欢啊。我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光耕耘就已经很幸福了。我对它本身感兴趣,创作的过程我其乐无穷,至于创作之外的事,我想并不是值得我关心的。
我早期专找那些地区级的小刊物投寄。终于,2010年秋天,我的小说《离魂记》在《郑州日报》发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