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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你的记忆,决定了你的爱恨

2017-11-30  本文已影响75人  听哀怨笛风送声声
《茧》:你的记忆,决定了你的爱恨

《茧》,在这个标题党横行的信息时代,突然间看到这样简洁的单字标题是令我欣喜的。没有利用题目来吸引人眼球,张悦然应当是自信的让小说本身来说话,好的文字可以证明一切。

这是一本记忆之书,历史、真相如抽丝剥茧般展现在读者面前。小说以双声结构展开,从男女主人公的回忆中读者得以窥探被尘封的真相。每个人的回忆,就是最鲜活的历史。

张悦然曾说:“我无意于构建宏大的历史背景,只是关心我的人物的命运,关心他们和父辈的关系。承载给每个个体的历史,并不比集体、国家的历史要微小。”关注庞大历史背景下的微小个体,《茧》福特基调之所在,不高谈阔论时代变迁而观察个体生活,是80后作家的成功转型。对于《茧》,重要的不是深究其历史背景,而重在人物的成长与救赎。

《茧》的故事往小了看,是三个家庭的悲剧故事。是一段由一颗钉子所引发的恩怨,在大环境下,显得真实而残酷。祖辈因亲历惨剧而不幸,子辈因赎罪而不幸,孙辈受父辈的精神影响而不幸。历史的记忆如复刻一般印在两个主人公的脑海中,给他们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线索也是循着他们而上。庞大的真相分崩离析,三代人的命运因一颗钉子而浮沉不定。

对于程恭而言,痛苦记忆的根源来自于被人在脑中钉入钉子,而成为植物人的爷爷。爷爷的出事,使他的父亲性格中恶的因素被激发出来,也使他的奶奶由一个革命女战士成为一个性格扭曲的恶毒妇人。程恭的身上存在着一种复仇的色彩,他仇恨一切。

程恭认为自己是“从小就住在这里的”,他分外珍惜和美丽的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光,生活拮据但处处得体。终止这段时光的是他那接受不了爷爷变成植物人的爸爸,终成了个暴躁的街头混混,不懂得负家庭责任,逼得妈妈远走他乡。

程恭在医院家属区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是班里受人嘲笑的最低阶级,在一栋破烂的小楼里和随处撒泼的奶奶、郁郁寡欢的姑姑一住就是三十年。他的年少无知止于发现慈善的教堂神父背后藏着一位老妇人的愧疚。程恭终于明白被奶奶哭出来的房子、补贴、姑姑的工作不过是命运的玩笑,他的种种遭遇,他坚信可以听到灵魂的植物人爷爷,统统都怪那个插钉子的凶手!在无意间,他发现了真相。

悲痛愤怒在内心发酵,胀成了一个硕大的气球,几乎要撑破他整具身子。程恭不得不做些什么来释放这个气球,于是他骗李沛萱爬上了水塔的高墙,害她摔伤了脸;他用积雪杀死了水沟里的流浪狗;他把陈莎莎拐进小竹林强奸了她;眼见陈莎莎哮喘发作,他对这个在地上痛苦抽搐的女人袖手旁观。他渐渐地成为了刽子手的模样。

《茧》:你的记忆,决定了你的爱恨

而对女主人公李佳栖而言,她的悲剧是“犯下过错”的爷爷和反抗爷爷的爸爸所造成的。由于父爱的缺乏,李佳栖有着近乎变态的恋父情结。在她的上半生中,她不停着追逐着父亲的足迹,甚至不惜以身体为代价来接近父亲的记忆。

李佳栖的童年并不快乐,文艺青年的爸爸为对抗爷爷娶了农村的妈妈,她是这扭曲婚姻的结晶。因此她爱极了去爷爷家拜年时的烟花,也只有在那个瞬间佳栖才能幻想自己是个有父亲疼爱的小女孩。

李佳栖不懂什么是爱,她缺爱,所以寻找爱,或者寻找不爱的根源。父爱的缺失,使她偏执得近乎疯狂。父亲对李佳栖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成年以后,她生活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在追踪父亲的生命痕迹,还原父亲的历史。她通过不断拜访和父辈有交集的故人,分享他们的记忆来“参与”父亲的历史。

书中多次提到了李佳栖的一个梦境(一个俄罗斯套娃滚到我的脚边,猩红色的油漆脸,在地板上骨碌骨碌地滚动。“打开它呀。打开它呀。”尖细的女声说。)而这个梦总是伴随着她追寻父亲足迹时出现,大概那个无穷无尽的套娃寓示着父亲的生活如谜般无法穷尽,而那个尖声“打开它”则是李佳栖不断追寻的映射。

因这残缺的父爱而丧失了爱别人的能力,她丢了妈妈的亲情,程恭的友情,还有唐晖的爱情。如同张悦然自己说的一般“而在自己的生活里,她倒像个旁观者,缺乏参与的热情,被真挚的爱情包围,却毫无觉知。”

面对同样惨烈沉重的真相,凶手的孙女李佳栖承接了来自爸爸的怨恨、反叛和内疚,此后活在亲情缺失的阴影里,学不会如何去爱。被害者的孙子程恭承接了来自潦倒家庭的自卑、落寞,后来真相使得仇恨的怒火淬毒了他的心灵,逼得他走上了一条难以回头的路。

龙应台说“你的记忆,决定了你的相信或不相信,决定了你忠诚于谁、反叛于谁,决定了你的爱和恨。”王小川导演的《闯入者》告诉我们:在历史上不论你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不是时间过去就覆盖得了的,它的影响可能通过外在灾难、或是通过血液遗留的灾难延续下来。

痛苦记忆被放在心里, 不断磨合熔炼,最终成为了一副别人无法理解的模样。恩怨纠缠将心包裹成茧,固执而偏激。爱与恨并不是天生的,爱与恨的经验都源于你的记忆。

陈莎莎和唐晖,这两个人物是对于程恭和李佳栖的松绑。陈莎莎对程恭的爱与宽恕,使得程恭心里那点恶终于开始松动。唐晖始终都在试图教会李佳栖如何爱,尽管他似乎是失败的,但仍不可否认他的影响是极大的。在爱与恨的极端路上走着的两人,需要有人来将他们逐渐地拉回正轨,陈莎莎和唐晖便是这第一个人。

《茧》:你的记忆,决定了你的爱恨

《茧》中被记忆所束缚的人有之,而“丢失”了记忆了的人亦有之。所谓的“罪魁祸首”李冀生选择了将真相尘封,他的两个孙女从各自的父亲哪里获得了不同的记忆,因而一个继承一个丢弃这历史记忆。

李沛萱并不知道或者是不想知道她崇敬的爷爷可能犯下的罪恶,她看到的只是爷爷作为医学院士的光荣一面。或许是因为没有这段记忆,她的人生显得平安顺遂。

然而这看似完美的人生却是一个实在的空壳,小说没有展现她个人的爱恨,她仿佛就是为了家族荣誉而存在的一般。历史往前发展不一定非要回顾过去,但是过去如果不梳理清楚,在往前发展的过程中是慌乱的,基础是虚的。

自然,这两种态度其实都是不可取的。如果一个人什么也不会忘却,那么在记忆的重压下,他怎么活下去呢?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就不用去了解历史,而是说我们不应当沉溺于历史,沉溺于悲剧的历史。

痛苦的历史与回忆对程恭和李佳栖来说是一个茧,或许在看清了周身所缚的层层厚茧后,他们在想办法突破。小说的最后,男女主人公从回忆中回归到现实,一碗杂酱面做好了。或许,这就是男女主角从茧中走出的预示。

对他们而言是这样,对我们来说同样如此。如果我们从茧中走不出来,那我们就会被偏执、残缺的爱恨所裹挟,被迫成为了自己不想成为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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