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事,梦里无处寻
下雨的星期天,窝在沙发上看张爱玲的《半生缘》,曼桢与世钧分散十几年重逢后,曼桢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这真是最朴素最无奈最凄艳的话,一下子勾起我的回忆。
曾经年少的时光,那些青春交叠的光影,一下撞进我的记忆,我在那个昏沉沉的下午,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了。
一、他喜欢你
2001年。
“他喜欢你。”我的同桌李月儿朝前面努了努嘴,我看向李月儿指的方向,此时他正将一张“我是猪”的纸条贴在他同桌的后背。
“不可能。”我惊讶的也肯定的对月儿说。
月儿口中的他是指坐在我前排的许高屿。
那年我们读小学六年级,对感情懵懂无知,又带有一丝好奇。那时候纯情的一塌糊涂,从来不用“爱”这个字,把对异性不一样的感觉称为“喜欢”。
那时候不像现在小朋友这样霸气侧漏,那时候喜欢一个人通常都是写情书,所谓情书就是本子上撕拉一张纸,成绩略微好的会抄几句诗,成绩不好的抄几句歌词。
我收到过一份最搞笑的情书,撕拉一张纸的一个小角,小得只能写下四个字“我喜欢你”。这小朋友真是秉承了中国传统美德,节约得过分,意思又表达得清楚明确。
然而许高屿是没有给我写过情书的,别说情书,压根就不怎么待见我,每次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一副非常不耐烦的样子,拽的要奔着月亮上天似的。
我坐他后面,经常会掉个笔啊,橡皮擦之类的到他座位,我叫他捡,他从来都不捡,每次我都挥舞拳头,狠狠砸在他背上,听到“嘭”的一声响,然后他乖乖的帮我捡起来。我当时就想这小孩真是欠揍,肯定在家没少挨打。
然而即使月儿总是说他喜欢我,我同许高屿也仅限于前后排,称不上朋友,比普通同学略微熟络,我们熟的方式就是他拽的像二五八万,经常逼我挥舞拳头。
童年在时光的巨轮中总是伴随着轻快的步伐仓促的朝前碾压。我们每天没心没肺的嬉笑打闹,在细碎的阳光中张牙舞爪,不知悲伤与忧愁。
那个夏天,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我们把童年丢在操场上,载着五颜六色的憧憬走进初中。
2003 年,我们小学毕业。
二 、他跟踪我
我,月儿,许高屿三人考入同一所初中,在同一层楼的三个不同班级。
我跟月儿家离得近,每天都约好一起上学,放学,就跟过去的六年一样,我们两依旧亲密无间。
而我跟许高屿的关系,在进入初中后更加疏远。从无知的童年变到懵懂的少年,男孩跟女孩变得有些敏感。而我们再也不是前后排,甚至不是一个班,我不可能跑到他的班级朝他挥舞拳头。
甚至在走廊碰到,也不打招呼。
初中学校的早餐是千年不变的馒头,每天两个,读三年书差不多要吃2000多个馒头。而且硬的跟石头似的,味同嚼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抽屉经常会多一瓶早餐奶,豆浆或者苹果之类的。我很清楚,这意味着有人暗恋我。
有一天班主任沉重的叫我去他的办公室,像我这种不欠钱不骂人不讲脏话老实到没朋友的学生,我绞尽脑汁,脑汁都想干了也猜不到什么事, 后来一番交流才明白,老师说我早恋,理由是每天看到我跟许高屿一前一后地回家,他还碰到许高屿给我带早餐。
原来抽屉里多出的早餐都是他带的。
原来他跟踪我。
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我怒气冲冲的冲去隔壁班。他们班男生在走廊看到我,就开始起哄,吹口哨。
我没理他们,在教室门口大喊:“许高屿,出来!”
几秒钟后,他站在我面前,我突然发现他长高了许多,以前平视看到他的头发,现在平视竟然才到鼻子。
我穿过走廊的人群,他跟在我后面。
在没人的楼梯间,我气势汹汹的说:“你跟踪我。”
“马路又不是你的,我只是刚好走在你后面。”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说。
“那么宽的马路,为什么就刚好在我后面,每天都是!”我皱起眉毛。
“刚好就是刚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阳光下我看到他飞舞的眉毛,嘴角上扬,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容看着我说:“追风,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你啊?”
“不是我以为,是我班主任以为,刚刚被拖去训了一顿,他以为我早恋。”
“那关我什么事,难道你想我去跟你班主任解释?”
“用不着,你以后别跟着我就行。”
他没吭声,依旧得意的用那自以为很潇洒别人看起来很欠揍的步伐上楼去。
后来每次回家,我只要回头,就可以看到他在后面的方圆几米,他从不躲避我质问的目光,也从不主动来找我说话。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冲过去朝他喊:“你怎么又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啊?马路是你的?你叫他一声看应不应你。”他不紧不慢带着戏虐的口吻说。
“无赖。”我无奈地离开。
“追风,你怎么那么自恋,总是以为我喜欢你。”他的眼神从很远的地方拉回,停留在我身上。
我没理他,转身走了。
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后来我渐渐习惯了他在我身后的方圆几米,有时候回头看不见甚至会失落,会想他今天去哪里了。
我一直以为我的青春就会在这悠长的柏油路浩浩荡荡地前行。
2004年开始,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离我而去。
父母毫无预兆地通知我他们要离婚,是的,是通知,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段时间很煎熬,离婚前我没见过他们争吵,离婚后他们因为我的抚养权吵得昏天暗地。我躲在床上,捂上被子,依然可以听到他们房间时不时传出的咒骂,然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就如同我的生活,碎裂得一塌糊涂。
不知道几点,我听到父亲骂了一句“贱人”,随后是重重的摔门声。他没有来见我最后一面,多么绝情。
我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看到母亲蜷缩在地上,时不时发出抽泣的声音,旁边是碎了一地的玻璃。
一夜之间,我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弃儿。
我连着三天没去上学,我躺在我的房间,母亲躺在她的房间,她不知道我已经三天没去上学,我想她可能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
第三天早上,我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惊醒,我眼屎朦胧的跑去开门。
原来是月儿,还有许高屿。
他们站在门口,满脸担心的表情,看到我还活着才松了口气。
我被月儿推去洗漱收拾我自己,她说我应该好好照照镜子,现在的我真是潦草得别具一格。
许高屿去看望妈妈欢天喜地叫了声“阿姨好”,然而妈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许高屿默默地扫掉碎玻璃,将妈妈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跑去厨房,一阵噼里啪啦地响声后,他端出两碗面条,逼着我吃掉,然后逼着我去逼我妈吃掉。
讲真面条真的很――难――吃!然而三天没吃东西的我狼吞虎咽填满了胃,这热气腾腾的面条也填满冰凉空洞的心。
我几乎是被月儿跟许高屿拖着去学校的。后来每天放学许高屿不再走在我们后面,而是跟我们走在一起。他送我回家,每次都会跟妈妈聊天,虽然妈妈一直沉默,许高屿便给她讲笑话,他自己笑的人仰马翻,妈妈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几天许高屿帮我叫外卖,看着我吃完才回家,他说我自己肯定不会吃饭。
半个月后妈妈开始说话,但是再也恢复不了以往的精气神。她很喜欢许高屿,许高屿来,状态好的时候,她会做一桌子菜,我都享受不了这种待遇,后来她开始询问许高屿的家庭情况,许高屿也乐呵呵地回答。我心想完了,老妈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可是老妈大部分时候状态都不好,她会在看电视剧的时候突然哭起来,突然摔掉锅碗瓢盆,突然发疯似地大笑,笑的毛骨悚然,大部分日子她都蜷缩在床上,拉上窗帘阴暗的房间,好像要坠落进万丈深渊。
一次许高屿在这里吃晚饭的时候,妈妈突然掀掉桌上的饭菜,饭菜撒了一地,碎玻璃跟菜交织在一起,一片狼藉。她开始抽泣,满眼悲伤。我终于受够了冲过去给了她一巴掌,朝她吼:“你他妈的够了,都几十岁的人了,整天就会哭,你不过是没了老公,我他妈还没了老爸,老公可以再找,老爸可以再找吗?”
妈妈停止了哭泣,满眼惊恐地看着我呆在原地。
我冲出去爬上了屋顶,许高屿跟着上来,关心地问我怎么样。我差点忘记了他,我说对不起,我想静静,你可以先回去吗。
他看着我,担忧的表情,他说我不说话,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我没说话,看着星空,许高屿一直坐在旁边,很安静很安静地不说话,只是陪着我。
星空离我很远,悲伤离我很近,无边的星空似乎也覆盖不了我的悲伤。
生活还是要继续,期末考试完后的那天下午,许高屿送我到家门口,给我一封信,然后跑掉了。
我拿着厚厚的三页纸,手抖得好像一个帕金森患者,心跳得好像一个心脏病患者。
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信的内容,大概是说他很担心我,希望妈妈不要成为我的负担,而是前进的动力,千万不要放弃学业,还有那句:“没错,追风,我就是喜欢你!”
他喜欢我,全世界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他喜欢我,终究承认了。
他喜欢我,没有问我是否喜欢他。
三、我转学了
也是这个暑假,我被通知要转学了。妈妈觉得她没有能力给我幸福,最后决定放弃抚养权,我要搬去深圳跟我爸过。
再一次通知,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对父母已经心灰意冷,随便去哪里都一样,不过这边我有放不下的人。
我飞奔去月儿家仓促道别又仓促飞奔回家。走在熟悉的巷子,回想起童年的点点滴滴,第一次觉得人的渺小与无能为力,我认真的看着这个巷子,想记住一些东西,想记住那些快乐时光。
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我抬头看天,如同一瓶晕开的墨汁,黑得一片浓重,爸爸开着载满行李的车辆在一片墨色中飞驰,所有的过去也都在那天被我丢弃在夜色中。
没有去跟许高屿告别,我才发现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偶尔我会回去看我妈,回去后还是找月儿玩,有时候她站在楼下叫我。同过去那些年一样,什么都没变,却又像缺失了什么。
2004年末,回家,月儿说,许高屿问你去了哪里,我告诉他你转学了。
2005年暑假,回家,月儿说,许高屿问你qq号,我告诉他你不用QQ。
2006年暑假,回家,月儿说,许高屿问怎样能联系你,我告诉他你在深圳,我不忍心。
我说:月儿,你倒是心疼他。
月儿一巴掌拍在我脑袋说:“滚,老子是心疼你。”
我们俩大笑,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笑的飞扬跋扈花枝乱颤。
跟爸爸以后,我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动荡不安,比较安稳富足。去的时候爸爸家里已经住进一位阿姨,我几乎跟他们不交流,她也怎么理我。高中以后我搬去学校住,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如果钱够用我都不回去。
在学校我几乎没有真心朋友,我实在懒得再去交朋友,别人都说学生时代是最值得怀念,而我还在学生时代却开始怀念过去。
我每天像个孤独的老人虔诚地翻阅书本。我只想逃离这里,远远地逃离这里。
高考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不管你愿不愿意,他还是在约定的日子不慌不忙如期而至。
我考的还不错,月儿报了武汉的大学,而我也被武汉大学录取,远离深圳。
在武汉的生活很惬意,跟月儿三天一小约,五天一大约。一次月儿问起许高屿,我淡淡地说没有联系。然而那一刻心里却百转千回。我把他尘封在心底,不敢去触碰,只是偶尔想起有这么个人,我的生活似乎再也跟这个人没关系。
有时候我想起这段往事,模糊得开始怀疑他的真实性,真的有这个人吗?可是为什么他路过我的世界却没有留下痕迹?真的没有这个人吗?可是为什么每次想起有真实地疼痛。
四、阴差阳错
2010年,大二的某一天,我接到一个来自深圳的陌生电话。
“你好。”我接通手机。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我以为又是推销保险,信用卡之类的电话,正准备挂掉,那边传来声音。
“喂。”低沉的熟悉的声音。
即使多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那一个字唤醒我所有的记忆,原来真的有这么个人。
“你是追风吗?”他云淡风轻地问到。
“是啊。”我也云淡风轻地回答。
好像时光不变,我们还是那个张牙舞爪的男孩和女孩。
“真的是你啊,我是许高屿,你还记得我吗?”他激动的说。
记得,我当然记得这个人。这个在记忆里不敢拿出来的人。
隔了5年,我们再次联系。
好像一下又回到初二那年,我们无所不聊。
2012年4月,这是樱花盛开的季节,用尽力气绽放,好像知道自己下一刻就要落尽。
许高屿多次说想来武汉看我,然而被我找理由搪塞过去。有人说相见不如怀念,这么多年没见,我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不是他记忆的模样。
许高屿还是会在网络上跟我聊天,没有因为我的拒绝而冷淡。
2013年,快要毕业那会儿,月儿准备考研,我们几乎不怎么见面了。许高屿说他也准备考研,而我整天四处奔走忙着写毕业论文跟找工作。
许高屿问我打算去哪,我说还没想好,我爸希望我去北京。然后许高屿毫不犹豫报了北京的学校,而我面试的北京那家公司把我调去了深圳。
我从武汉拖着行李箱来到深圳。
他从深圳拖着行李箱去到北京。
再一次,阴差阳错。
五、喝了这杯酒,我们还是朋友
参加工作的我越来越忙,有时候加班到深夜。工作两年我像个修行者,没有任何异性朋友,同事都看不过去了想给我介绍男朋友,被我委婉拒绝,或许在我心里始终有个放不下的人,也不想告诉别人的人。
我没有主动联系人的习惯,因为父母婚姻的失败,我始终害怕关系太过亲密的感情。对他我也未曾主动过,有时候他Q我,因为工作原因很久我才看到回复。
他吐槽我:“你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搞得好像比马云还忙,你是日入多少万啊。”
我苦笑:“我是赚着买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电话里他笑着谈论同学之间的趣事,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离他越来越远。毕竟他还是无忧无虑单纯的学生啊。
2014年12月30日下午公司放元旦假,难得不用加班。准备大吃一顿犒劳自己,然而公司里的人基本上上有老下有小,不然也是出双入对,一放假人都跑光了,想请人吃饭都找不到人。
我只好一个人去火锅店,点了一大桌,那服务员见我异常惊讶,估计心想小姑娘瘦得跟猴哥似的吃起来怎么就一八戒。我心想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一个人吃饭啊,老娘有钱任性不行啊。
火锅水烧的沸腾,煮的咕噜咕噜冒泡,我在冉冉升起的水蒸气中看到别桌欢声笑语,突然眼眶就湿了。
这两年,独自一人在深圳,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深夜去买泡面,一个人看着下雨天发呆,一个人痛经忍着痛去买止痛药,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道。
正矫情的想着,一电话把我拉回现实。
许高屿的电话。
他说:“明天元旦啦,我们学校好热闹。”
我说:“热闹个毛线,一放假公司人撒丫子全跑光了,老娘正一个人吃火锅呢。”
他说:“你不请我吃,一个人吃独食。”
我说:“有本事你过来吃啊,吃到你吐。”
他说:“你等着!”
然后挂了电话,我心想这孩子太没礼貌了,说挂就挂,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一个人吃完火锅,一个人站在地铁里,一个人回家躺尸般以匪夷所思的姿态把自己扔在床上,一个人开着电视听人声鼎沸。
在半睡半醒之间,被电话吵醒,我迷迷糊糊的接通电话。
“快出来阳台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许高屿在电话里兴奋的说。
“哦。”
我还处于迷糊状态,不过还是穿上拖鞋去了阳台,抬头看天空并没有什么月亮,还飘着毛毛细雨。
“哪里来的月亮?明明在下雨?”我在电话里朝他吼。
“你朝下看。”他说。
我低头看,他站在路灯下,细雨打在他身上,他在昏黄的光下微笑。我以为自己眼屎朦胧出现幻觉,擦了擦眼睛,他还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副油画。
多少年没见了啊。
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又回到那年年少,一回头,就看在他在身后。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我叫他上楼来,给他煮了一杯姜汤。
他嬉皮笑脸的说:“你看,你叫我来我就来了,请吃火锅啊。”
因为我一句话,他从北京到深圳,绕了大半个中国,花光了一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张机票。
我开玩笑地说:“为了吃火锅你也是蛮拼的。”
他望着我,低低地说:“我想在新年的第一天看到你。”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沉得快要到海底。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我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快要到十二点,去世界之窗跨年吧。”
“好。”
我们一人一把伞,走在雨里。雨滴打在伞上清脆的响。
今晚的世界之窗人真是多,虽然下着雨也浇熄不了人们的热情。他们有的穿着雨衣,有的直接在雨中奔走。我和他挤在人潮里,谁也没有留意我们。
我们两也收起雨伞,在雨中疯狂地奔走呐喊,雨滴打在脸上、身上,一阵风,有花瓣夹在雨中落在脸上,如同一场绚烂的花瓣雨。我们兴奋地等着倒数跨年。
“五、四、三、二、一......”最后一秒钟的时候,烟花在雨中绽放,人们在雨中亲吻。
我们在雨中拥抱。
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带着薄荷糖的味道,还有雨水的清新。
他轻轻地说:“12年了,我终于靠近你。生活似乎一直在跟我们开玩笑,这些年的阴差阳错。”
我没有说话,雨水模糊了眼睛。
我们在雨中紧紧地拥抱,用尽力气,似乎知道下一刻就会分离。
然而那句“我爱你”谁也没有说出口。
他在深圳呆了两天,第三天飞回北京。
后来他依旧时不时给我打电话,聊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他在他的学术领域钻研,我在我的现实中奔走。他从不逾越,也不说暧昧的话。而我的心底或许是希望着什么吧。
10年,许多故事或许已经结局,我们的故事似乎还停在第一页。
2016年6月,他研究生毕业,跟同学聚完餐,当天晚上飞来深圳。
他说最想跟我庆祝,庆祝他终于毕业了。
我在附近的餐厅帮他庆祝,他兴奋地点了几瓶白酒。
一上来就自顾自喝了几大口,我看到他脸色微红,迷离的双眼望着我,他说:“追风,我终于毕业了,我终于有能力给你幸福,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看着他,淡淡的忧伤划过眼角。为什么现在才说这句话?15年了,终究是说了,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我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一股热潮涌上来湿了眼眶。
“对不起,我不可以。”
“为什么?”他眼底欢喜的神色不见了。
“我有男朋友了。”我平静地说,强压住心中翻滚的情绪。
“什么时候的事?”他镇静地问。
“前两天,相亲认识的。”我低着头小声说。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多等两天。”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是的,等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能多等两天?生活真是跟我们开了个大玩笑。守得住漫长岁月的孤独,却等不了你态度不明的暧昧。
他又拿起倒酒,我看到他拿着杯子的手一直在抖。
“等得太久,我累了。”我如实说。
他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深入幽潭,看不见底。
悲伤席卷了我,我真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爱了我15年的男孩啊,他的眼里溢出来的悲伤与无助。
15年来我青春里所有关于爱情的感动与悲伤都是那个男孩给的。
这些年,没有“刚好”我就在这里,只有“刚好”差一点。我和你的方圆几米,彼此都走近几步,可以面对面听见你我呼吸。而一个阴差阳错的转身,后来便是咫尺天涯。
“喝了这杯酒,我们还是朋友。”他抬起头笑着说,可是笑容里我看不到那个熟悉的少年,那个笑起来坏坏的少年。
我们举杯一饮而尽。
我们清楚地知道,喝了这杯酒,就再也不回不到以前,那些年少时光啊终究是用来怀念的,青春里刻骨的爱终究是属于记忆的。
几杯白酒后,我朦胧了双眼,在似醒非醒之间,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年少的你,在漫天的樱花下唱着歌,我走过去叫你,可是我一边叫你一边跑,我追啊追怎么也靠近不了你。
当时事,梦里也无处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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