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少年》

《恍如少年》

天生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脸是那种比较饱满的，但并不胖，不知是否因为皮肤过分白皙，两边颧骨处的雀斑格外明显，记忆中的她是不穿裙子的，干净利落的打扮，以至于我时常猜测她的衣柜里根本没有一条裙子，她是健硕的，是灵动的，是有着类似空姐般习惯性笑容的。

是的，20年后的那次相遇，她依然如此，然后，23年后的今天，甚至从今往后，只要我还能够回忆起她，她一定还是这个模样。

“你……这……”我仿佛预感到了一些什么，或许我根本不该那样的表情，我宁愿自己是个马大哈，哪怕只一次，可惜我没有。。

“3期XX……肺癌……”她依然是那副笑容，好像五十年如一日，又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与己无涉。

而至于她当时提到的3期后面那个字母，仿佛成就了我的强迫症，究竟是B？还是C？还是D？我不知道，我甚至连基本的医学知识都不大了解。

“……这个期间属于比较晚期的了……所以，只能化疗……所以，戴了帽子……”她继续向我交代着，好像这是20年后重逢后的必修课似的。

“你的电话，我拨不通了。”我试图将眼光从她的帽子上移开。

“我们单位统一换了手机卡，所以……不好意思，你重新记一下吧！”

“好的！”我边说边掏出了手机。

大概一个多月之前，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服装店，寒暄了几句，她说休息日没事，就一个人闲逛一会，然后，我们从小学毕业的同学录，一下跳转20年，变成了手机通讯。

虽然我向来对参加同学聚会避之不及，也不屑于与老同学刻意叙旧，不过，应该是在一个无聊的午后吧，我给她去了电话，无人接听，时隔两日，见无人回电，于是再次拨打，停机状态，虽然内心不甘，总以为这样“不靠谱”的事，理应与她无关，不过，只能作罢，毕竟，还有活生生的生活，自己的生活在继续着。

一个月后，恍若隔世……方才刚刚续上的故事，突然翻篇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飞回到了高中三年级的周五放学后，那个男厕门口，因为那是我向物理老师作的最后一次问候，周一便得知，他们全家在周日出了车祸，他本人与孩子双双去世，仅剩妻子一人留在医院治疗。

思绪如脱缰野马，又冲到了初二的时光，一个隔壁班的姓乔的同学，虽算不上手足，却也几乎天天一起站教室走廊玩闹，也是一个不期而遇的时刻，风一般地离开，就像现在越来越没有过渡的夏与冬，还没来得及眨眼，就变了天。

或许，我们习惯了生活的日复一日，总觉得一切都不会有太大变化，尤其是在年轻的岁月里，仿佛一切灾难也不过是那些千里之外的新闻报道而已，而那些报道，不论你如何作同情状，不过一时的谈资罢了，除非那些灾难的主角，与你的生命有了交集，才会有不一样的震撼。

那次分手后，我本想和其他旧雨同窗说起这事的，又觉得即便他们知道又能怎样？

生活总是这样，当每天那些活色生香的琐事压迫着你，你又有几分闲心总去操心别人的事？何况，我们能做的，微乎其微。

一个月后，我又给她去了电话，无人应答，又一个星期后，依然如此，然后，又是一个星期……我不记得自己给她去了多少次电话，可是，结果总是一个：无人应答。

三年，又是一个三年过去了，一届学生上了高中，一届学生上了大学，而我也终于丢了手机，通讯录一片空白，闭上眼，空白处仿佛多了一个白皙的点，时不常地，忽闪忽闪……

（一个真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