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专题|那年八月
齐帆齐微课
每年的八月，都将是我这一年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因为28年前的八月，我亲爱的父亲离开了我，永远永远地离开了我，让我在那段时光里独自长大，独自学会承担……
1993年的八月九日
01
1993年的7、8月，我正在学校参加暑期班的学习，由于第二年要参加高考，老师让我们暑期每天上午到学校学习，下午自由安排。
8月9日，星期一，我依然骑自行车去学校学习。12点准时下课了，我打算骑自行车回家吃午饭，就在这时小洁邀请我去她家，让我给她解释今天上午班主任老师讲解的数学题，她说自己还没理解。
我给她解释，自己身体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家，改日再给她解释数学题。
我骑车回家的路上，感觉特别奇怪，平日里不太在乎的花圈店居然引入眼帘。我感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回到家里，我把自行车停在车库，蹭蹭蹭得跑上三楼，用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厨房，往客厅里走，看到饭桌上是母亲白天帮我做好的午饭，用罩篮罩着。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入心头，可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准备吃午饭的那刻，房门被“咚咚咚，咚咚咚”得敲响了。
平日里，这个点是没人敲门的。“是谁呀？”我急促地问了一句。
“是沈老师的女儿吧！”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父亲除了在单位负责设计工作，同时又在单位负责教学，教刚入司的年轻人设计图纸，所以很多人都称呼父亲为沈老师。）
我匆匆忙忙去开门，这个时候才12点40，“小薇，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买了点你喜欢吃的面包，你赶紧跟我去医院吧！”华阿姨的话，我有些不明白（华阿姨和父亲在一个办公室）。
“我爸爸，怎么了？”我开始觉得事情来得有些突然，因为父亲平日里身体挺硬朗的。
“你爸爸……”华阿姨欲言又止，和华阿姨一起来的还有张乐叔叔，他和父亲是同龄人，而且和父亲就像亲兄弟，关系非常好。张乐叔叔，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赶紧跟着他们去医院。
坐上桑塔纳小轿车，我开始回忆早上我离家的时候，父亲对我说的话，“小薇，爸爸今天和领导一起出差去上海，晚上估计会很晚才能回家。”
“张乐叔叔，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突然直接问了这句话。
张乐叔叔又开始支支吾吾，“到了医院再告诉你……”
从我家开车到第一人民医院只有十多分钟，但是这十多分钟，沉默的十分钟，我明显感到华阿姨和张乐叔叔对我隐瞒了什么。
当我走入医院大门的时候，迎面碰到了被人搀扶着的母亲，母亲哭哭啼啼，“小薇，你爸……”母亲被她的同事拉着。
“小薇，你跟我来。”张乐叔叔拉着我的手，我远远得看着母亲，看着母亲娇小的身体，被她的两个女同事抱着。
我来到了抢救室的门外，“小薇，你爸爸今天去出差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你爸爸坐在副驾驶位置……”
事情来的太突然，我一下子觉得这个时候有很多事情需要我来面对。
父亲被推出抢救室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身上遍体鳞伤……
02
母亲在医院的肾外科，挂水，小便出血，3+。母亲先天性肾结石，肾积水，体弱多病，父亲车祸来的太突然，让母亲一下子晕倒在单位里，单位的同事立即把母亲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面对母亲，我只有坚强，当时我只有17岁。
从这天下午开始，我奔波在医院和殡仪馆。
当天我就被通知，父亲的遗体第二天将被送至苏州殡仪馆。由于夏季温度高，遗体必须放入冰库保存，而且在放入冰库前，必须有家属给亲人穿衣服。
“小薇，单位的夏司机随时为你服务，这些天只要你用车都没问题。”张乐叔叔就这样告诉我。
当天傍晚我回家给父亲准备了三套衣服，这是苏州的习俗，我给上海的大姑去了电话，“我这几天学校有些事，过几天来苏州。”
我给远在北京的大姨妈去了电话，“我走不开，今年在申请离休干部的相关事宜。”
就这样，我的亲戚都没有理由来帮助我，那是我第一次看清世人的真面目。
我最后给镇江的大舅母去了电话，“爸爸今天走了……”
“小薇，到底怎么了？”大舅妈关心得继续追问，“爸爸车祸走了……”
“我明天上午过去。”大舅母的这番话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03
晚上7点，我去了母亲的病房，“妈妈，你放心，爸的后事我来处理，大舅母明天过来，你在医院安心养病。”
走出母亲的病房，我直奔太平间，一个人守护在父亲的身边，父亲的身上包了很多纱布，我就开始给父亲穿衣服，最里面穿的是白色衬衫，外面穿了一件蓝色西装背心，最外面穿了一件父亲最喜欢的黑色西装，特意给父亲系了他生前最喜欢的领带……给去世的人穿衣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这样，我在太平间足足呆了三个多小时，那时还没有手机，我手上带着手表，这是我15周岁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
晚上我独自一人回到家，接下来的日子里，当如何来走人生的路，我有些迷茫……
1993年的八月十日
01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叮铃铃，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响了。
是张乐叔叔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夏司机八点准时来接我，并问我今天如何安排，还问我家里是否有外地来的大人帮助我一起处理事情。
我说了一句，“我大舅妈一早来苏州。”张乐叔叔表示他八点和夏司机一起来我家。
我看了一下时钟，7：20，我自己简单做了早点，吃过早饭，我在本子上罗列了当天需要处理的事情。
1、去医院看望母亲。
2、到父亲办公室清点父亲的遗物。
3、去殡仪馆确认父亲出殡日期。
4、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
02
因为不知道大舅母几点到苏州，所以我只能暂时呆在家里，镇江到苏州的火车需要三个半小时，从丹徒县到镇江火车站需要四十多分钟。我推算大舅母到苏州的时间应该是中午。
张乐叔叔和华阿姨都来了我家，夏司机在楼下等我们。我把自己罗列的清单直接给张乐叔叔看，他点点头。
“小薇，第三项恐怕今天没法完成，因为你爸爸昨天出差发生车祸，司机和还有同行的一位领导全部身亡，事故还没处理完。”张乐叔叔给我明说了。
我来到医院看望母亲，母亲的两位同事陪伴在她身边，我些许感到有些安慰。
走出医院的大门，直奔父亲工作的单位，一路上张乐叔叔和华阿姨为了稳定我的情绪，他们给我说了以后如果遇到困难，让我直接联系他们两个，并告诉我，父亲单位每月给予我六百元生活补助，直到我考上大学。
父亲89年就被评定为高级工程师，那时父亲每月的收入就有一千多，那时我家就已经安装了电话，相比之下，那时我们家过得还不算太差。
在父亲工作单位的办公室里，我只拿走了父亲的私人物品，其余和工作相关的资料和工作笔记都留在了单位。
临近中午时分，华阿姨带我去了单位的食堂吃午饭，当时我还看到了父亲生前的几位同事，只听到他们说，“沈老师的女儿很坚强，到现在都没哭过……”
在这样的环境下，泪水并不能解决问题，唯有在困境中，人的成长才是加速度的。
03
午饭后，夏司机直接把我送回家。我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着父亲生前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不轻，一方面第二年要参加高考，另一方面需要照顾体弱多病的母亲。
父亲在世的日子里，家务活都是他一个人包揽，我这才体会父亲这些年来的艰辛。
下午，我给班主任去了电话，我只说请假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班主任徐锡良追问，“是你妈妈身体不太好吗？还是……”
“我爸爸出了车祸……”我在电话里说完就挂了。
“小薇，开门……”推开大门，迎面而来的正是大舅母，她抱了抱我，“你妈妈还好吧！你大舅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一个人来的，你大表哥在国外进修，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舅妈的到来，让我感到总算有个长辈可以让我有所依靠，让我感到不在孤单，让我不再害怕……
1993年的八月十六日
这天上午九点，苏州殡仪馆，父亲的遗体告别会。
当我捧着父亲的遗像和骨灰盒走出来的时候，放声大哭，整整7天，那是我第一次流泪……扶着我走路的是我的大舅妈，在那刻我感到人生的无助和惶恐。
人生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亲人的离去，给我带来的哀痛，我那最亲爱的，疼爱我的父亲就这样走了，走的那么突然，那么年轻，父亲当年才49岁。
从这一年开始，我把每年的八月定义为这一年里的起点和终点也是对父亲的告白，我以这样的方式向父亲汇报，我这一年里的喜怒哀乐，也向父亲陈述我这一年里的工作和生活的变化。
齐帆齐年度写作营第162篇，字数3142，累计259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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