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对联选萃:治学(二编二)

2020-01-10  本文已影响0人  流水春风

    我们继续说“治学方法”。

    下面看溥儒(1896-1963)先生一副:

作字当从篆隶始,学赋应自骚雅来。

    这一副“作字当从篆隶始,学赋应自骚雅来”,说得很明白——要学写字,就得先从篆书、隶书学起;要学作赋,就得先从《诗经》、《离骚》学起。强调写字作文要有一个好的起点,先得练好基本功。治学也一样,也得按照科学的方法来,一切偷机取巧、走捷径都是要不得的。

    下面看李瑞清(1867-1920)先生一副:

楚辞兼雅颂,迁史祖春秋。

    这一副“楚辞兼雅颂,迁史祖春秋”,和上一副近似,说的是——楚辞继承了《诗经》的写作手法,《史记》延续了《春秋》的治史精神。同样的,治学也一样,要想超越前人,就先得学习前人,“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学生”嘛。

    这里的“兼雅颂”,可直译为“兼有‘雅’和‘颂’之长”,意思是“继承了《诗经》的传统”,“雅颂”指代的就是“《诗经》”。有人可能会说了,《诗经》包括“风”、“雅”、“颂”三部分呀?这里为什么只说“雅”和“颂”呢?这是因为上下联字数限制,只能如此变通一下喽。

    接着看萧退闇(1876-1958)先生一副:

史氏三长惟在学,文家七发竟如神。

    先看上联“史氏三长惟在学”。这里的“史氏三长”指的是唐代史学大家刘知几jī提出的“史才”、“史学”与“史识”。在这三个方面“长”了、表现突出了,你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好的历史学者。

    下面我们来看看这三点。

  “史才”指的是“文笔精妙”(冯友兰先生语,下同),也就是说——能用语言把你想说的话简练透彻地表达出来。

  “史学”指的是“史料精熟”,也就是说——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对一件事既要熟悉文献的记载,还要掌握考古的发现;对于文献的记载,不仅要了解当时人的记录与意见,还要知道后世的研究与评论;

  “史识”指的是“选材精当”,也就是说——要站得高、看得远、理得清,对历史的是非曲直要有自己的独立判断,要知道如何选择取舍。

    刘知几先生认为,在“史才”、“史学”、“史识”这三者中,“史识”最重要。而这一联中,作者却讲“史氏三长惟在学”,也就是说“史学”最重要。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是因为“才”和“识”有可能是出于先天的禀赋,也有可能是出于后天的培养;先天的禀赋谁也没法改变,而后天的培养呢,则必须通过“学”才能实现。所以说“学”最重要。

    下联“文家七发竟如神”,这里的“七发”出自汉代辞赋家枚乘的名篇《七发》。在这篇文章中,吴客通过向生病的楚太子描述音乐、饮食、乘车、游宴、田猎、观涛、方术等七件事,最终奇迹般地治愈了太子的病。

    古人尝言“庄文如海,孟文如潮”,赋这种文体,有点像庄子与孟子文章的豪华精装版。我们看汉赋名篇《子虚赋》、《上林赋》、《两都赋》等等,都像多幕音乐剧一样,辞句华美,音韵铿锵,风起云涌,精彩迭出。

    下联所说的“七发”,就是枚乘给后代作家树立起的“赋体文章”写作典范。没有渊博的知识与华丽的文采,是写不好“赋”这种文章的。

    新世纪以来,为了复兴文化、宣传形象,各地出现了好多省赋、市赋、县赋,还有好多企事业单位、风景名胜区也在作赋。像主题歌一样,这种赋可以称之为“主题赋”。这些赋大多沿袭了“七发”的写作手法。大家抽空找来读一读,看看现代人的“七发”玩得怎么样?

  下面看阮元(1764-1849)先生一副:

履范蹈规秦斤汉甬,探微测奥焦易韩诗。

    上联“履范蹈规秦斤汉甬”,这里的“秦斤”就是秦朝统一度量衡时制作的标准衡器。当时中央政府分发了好多到全国各地,大家都以这个重量为标准的“一斤”。既然是标准“斤”,其制作当然要严谨,必须采用标准的“范”来铸造,这就是“履范”(“模”和“范”是铸造器物的先决物件,一般是先做一个“模”,然后用这个“模”翻造出一个“范”,随后将液态金属浇筑到“范”中,冷却后就得到了一个和“模”一样的器物)。“汉甬”今天应写作“汉俑”,指陪葬的陶俑,这个也要按照标准来制作。

    上图为故宫博物院所藏秦代“标准斤”,重约260克。圆台形,鼻钮,18道瓜棱,棱上刻有秦始皇廿六年(公元前221年)诏书14行,文辞为:“廿六年,皇帝尽并兼天下,诸侯黔首大安,立号为皇帝,及诏丞相状绾,法度量,则不壹,歉疑者皆明壹之。”

    由此可见,“履范蹈规秦斤汉甬”意思大致是:做“秦斤汉甬”要按既定的规范来。同样,做学问也要按做学问的规范来,比如严谨的逻辑推理、科学的实验方法等等。

    再看下联“探微测奥焦易韩诗”,这里的 “焦易”指的是《焦氏易林》,作者据说是西汉的焦延寿。该书将《周易》中的每一卦又细分出64卦,总共细分出4096卦。如此一来,更显示出《易经》的千变万化了。

  “韩诗”指的是汉朝人韩婴对《诗经》所做的注释及解说,内容有十卷之多。西汉初期,讲授《诗经》的主要有鲁、齐、韩、毛四家。其中的“韩”就是韩婴。

    下联意思大致是:焦、韩两家对《易经》、《诗经》的研究很深入,可以称得上“探微测奥”,也就是“辨其微妙之义,穷其深奥之理”。做其他学问也一样,也需要有这种钻研的精神。

    整体看这一副对联,是讲做学问既要严肃认真、循规蹈矩,又要深入探索、显微阐幽。

    接着看霍启甲先生一副:

物理精微参自悟,诗情闲淡触皆通。

    上联“物理精微参自悟”,说的是——对于天地间事物精妙细微的特征原理,需要认真研究、深入分析。也就是《大学》所言的“格物致知”。

    下联“诗情闲淡触皆通”,说的是——对于诗词歌赋中悲欢离合的万千情感,需要在日常生活中察己观人、仔细体会。也就是常说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治学当然也一样,既需要客观的研究与分析,也需要主观的体察与感悟。曾国藩先生常说读书要“虚心涵泳,切己体察”,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呀。

    下面看何绍基(1799-1893)先生一副:

精微之至非形似,质厚为师即妙门。

    上联“精微之至非形似”,意思大致是——表面上看起来很相似、但实质上差异却很大。长相酷似的双胞胎,性格可能迥然不同;善于相马的九方皋,根本不关注马的性别与颜色,只看它是不是千里马,此即“遗其形而得其神”也。东坡先生诗云:“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也是这个意思。

    下联“质厚为师即妙门”,意思大致是——要注重基础知识训练,板凳要坐十年冷,要能下笨功夫,功夫到了,自然就能入“妙门”、登堂入室了。比如爱迪生为了找到最适合做灯丝的材料,前前后后试验了2000多种材料,最终找到了金属钨;再比如美国科学家西利教授,为了弄清楚蜜蜂是如何搬家的,在一个无人荒岛上一研究就是22年。

    做事不要走捷径,那往往是最难的。

    有这样一段话说得好:每一件与众不同的绝世好东西,都是以无比寂寞的勤奋为代价的,要么是血,要么是汗,要么是大把大把的曼妙青春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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