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努力工作，还不都是为了你！
在变幻的生命里，岁月，原来是最大的小偷。
1
“小弟，今天学校教的什么啊？”
“中文和英文咯。”
“中文教的什么啊？”
“中文咯。”
“英文教的什么啊？”
“英文咯。”
“嗯~”
罗家有两兄弟，分别叫罗进一和罗进二。
罗进一16岁，学习成绩特别好，在香港的全英文贵族中学上学；
除了学习好，体育还好，经常拿110米栏比赛的冠军；
在学校大家都喜欢他，包括一个漂亮的女主芳菲。
最让人心碎的台词：“考试那天，要不是我不舒服，会不及格？！”
（从那天起已经有了发病的征兆）
罗进二8岁，爱偷东西；
偷过鱼缸、乌龟；看电影时偷了夜光杯藏在裤裆里导致小弟弟闪绿光；
脑子机灵，会在照片上伪造明星签名然后拿去卖；
学习成绩差，小学上三门课，分别为中文、英文和数学，“差”是最低等级，他考试能拿三个差。
最让人心碎的台词：“我想自己吃完一盒双黄莲蓉。”（委屈ing）
2
“小弟，今天学校教的什么啊？”
“中文和英文咯。”
“中文教的什么啊？”
“英文咯。”
“英文教的什么啊？”
“中文咯。”
“嗯~”
罗进一喜欢金鱼，在图书馆看了好多关于金鱼的书。
罗进一带着芳菲去金鱼市场看金鱼，并和芳菲说了许多有关金鱼的知识：
金鱼的记忆只有三秒钟，当它从一头游到另一头的时候，再回头时，已经不记得自己刚刚游过了，还以为来到了新的地方。
某天，罗进一约芳菲去玩，芳菲说她感冒了，不想出去。
“怎么可能，现在天气那么热，你怎么会感冒？”
“我家很冷的。”
“那我明天去看你吧！”
罗进一从没看过这么大的鱼缸，以及这么豪华的房子。
“你的鱼缸？”
“是啊。”
“好漂亮啊！”
“一般般吧~”
“你家的鱼好漂亮。”
“哪有。”
“你家的水也好漂亮。”
“傻瓜，过来坐啊。”
“这是我送你的鱼，哎呀，它可能放在袋子里太久，要赶快放进鱼缸里。”
“等等，进一。”
“怎么了？”
“新来的鱼，不可以就这样放进鱼缸的。”
“水质不同，而且鱼身上可能有病菌，要隔离两天才能放进去的。”
“谁教你的？”
“我爸。”
“噢，你爸爸。”
“不对，是你说的。”
“我没这么说过！”
“你有啊~”
“不是，是你爸爸！”
“......”（低头、沉默）
“不过他说的对，先把红彩雀隔离两天看看。”
“那，你猜，这条鱼会不会记得它是从哪来的？”
“记得，当然记得！”
“不过，你不是说鱼的记忆很短，最多才三秒钟。”
“我乱说的，有些事，它们一辈子都记得。”
进一原先是香港中学生110米栏的记录保持者，可是在一次比赛中，他意外摔倒，跑着跑着还留鼻血。
原先进一的成绩是科科优，但是这次考了两门不及格。
“别以为老爸不懂英文，就不知道你考成什么样！”
“我不会看英文，还不会看颜色啊？！”
“你看！七科蓝，两科红！”
“这科和这科是什么？！”
“chemistry......呃， 化学和历史。”
“别读书了，给你个鞋撑子，跟我学做鞋！要不然，给你把剪刀，给你大伯学剪头发！”
“枉我这么辛苦，全家每个月省吃俭用全都为了你！”
“你学校样样都很贵，你知不知道啊？！”
“每个月初，我就把钱留给你交学费！”
“怕你迟交，怕你被人看不起！你知道吗？！”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进一是因为心思都在泡妞上学习才会不好的。
直到有天刮台风，父子俩又有机会吵架，又谈到进一挂两门科这件事上。
进一终于爆发了，讲出了那句扎心的台词：“考试那天，要不是我不舒服，会不及格？！”
原来，进一患了白血病，脑子和身体都不能操劳过度，所以才会在跑步的时候摔倒，考试的时候不舒服。
3
“小弟，今天学校教的什么啊？”
“中文和英文咯。”
“中文教的什么啊？”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英文呢？”
“A man , A pen ; I am a man , This is a pen !”
进一被送去北京问诊，医生还是没办法，一家人只能回香港。
进一住在环境很差、护士态度恶劣的医院。
只有当家人来时，护士才会去关注病人，平常不论病人怎么叫护士，护士都不搭理的。
所有的护理都要钱，凉白开要钱，抽血时让护士轻一点要钱，如果给少了，就不把人当人看了。
进一白血病晚期时，经常需要输血，一天夜里，进一突然发病，急需输血。
“新鲜的血液200，冷冻的血液120，你要新鲜的还是冷冻的？！”
“我要新鲜的，新鲜的。”
罗家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罗父不得已当掉了自己的戒指。
进一输了“新鲜的”血之后人都精神多了，他还等来了已经移民美国的芳菲。
两人在恋爱时，进一总想亲他，但因为过于腼腆，没机会。
相隔一段时间之后再次重逢的两人，一见面，就拥抱，然后羞涩、忐忑的接吻。
在接吻之后，芳菲就去买“红彩雀”了。
（进一最喜欢的金鱼，第一次去芳菲家送芳菲的鱼）。
大概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芳菲走后，进一就.....
4
奶奶说：“你只要放弃你所有最心爱的东西，把它们全都扔进苦海里，把苦海填满，就可以和你的亲人重逢了。”
进一走后，进二把他偷来的所有东西都扔进了大海！
8年后，进二16岁，他考上了和他哥读过的初中，他长得很结实，和他哥一样帅。
罗进一的生命在16岁那年戛然而止，他所有的东西都被人偷去了，而这个被偷的过程，就在他从发病到死去的这段日子，进二慢慢长大，长成罗进一的样子。
1
端午节我回家去看望我父亲，吃饭的时候告诉他，我现在住的地方在杭州滨江，在钱塘江边上，晚上可以在滨江大道跑步，江对岸的景色很美。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他，我过的很好，我想，这个世上的父母不都应该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过的好嘛？
我告诉他我过的很好，并用上具体的细节来阐述，是想获得他的认可和欣慰。
可我爸是个神奇的人，他的关注点不在于我过的好不好，而是突然跳进他的世界里和你聊地理。
“个么侬啦萧山咯？”（那么你在萧山？）
“不是，我在滨江，滨江旁边才是萧山。”
“侬啦钱塘江东面，东面不是萧山啊？！”
“不是，那是以前，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住的地方叫滨江区，和萧山不一样的。”
我是儿子，他是老子，当老子面对儿子的时候，就是不管儿子对还是不对，老子讲的就是对的，你要是敢顶嘴就是不孝！
随之而来的是他突然发火暴怒，然后就用一句世上的父母都特喜欢用的话来进行道德绑架：
“我做死做活不都是为了你！”
（我辛苦工作都是为了你。）
他声音越来越大，气越来越急，我不敢做声了，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可是，他还没完，大概就是我让他不爽了，他非得让我伤心才肯罢休，于是就拿出他比较擅长的嘲讽技能来嘲讽我。
“滨江区”（阴阳怪气）
“有趣死了！”（绍兴人才能体会的嘲讽的话。）
“你以为自己厉害死了，钞票么一分不拿回来，还要来这样气我。”
原先我看《欢乐颂》，看到樊胜美的母亲那样对待樊胜美，就觉得那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但真的落到自己身上，真的，不是我“矫情”，不管我父亲变成什么样，我都做不到不要他，嫌弃他。
2
我回忆起我同学说谈他和他父亲起争执的一次场景，是关于南方冬天的天气预报。
“明天多云转晴零下2度到8度。”
“我靠，明天这么冷，-2度到-8度！”
“不是-2度到-8度，是零下2度到8度，如果是-2度到-8度，就会报零下8度到零下2度，我们这怎么可能会这么冷啊？！”
然后我那同学就被莫名其妙地被臭骂一顿。
我一直在心里嘲笑他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直到前天，这种事也发生在我身上。
我爸活在他自己的历史里，他拒绝几乎所有新鲜事物，他不会用智能手机、不会用微信，对银行卡感到厌烦。（去年买房子的时候拿了一堆现金去售楼处被售楼小姐尴尬的拒绝了。）
更让人心痛的，是我爸日益变坏的脾气以及日渐混沌的思维。
3
可我爸也年轻过，我看过他年轻时穿当时时兴的花衬衫烫时髦的头发。
他曾在BB机刚流行的时候就买了，也算是很会赶新潮，懂得接受新事物。
据我妈说，我爸年轻时记性很好，思维活跃。
他的工作是木工，也就是搞装修的，工作环境恶劣，夏天没有空调，每天要喝几瓶开水；整天爬上爬下，蹲着站着仰着，用瘦弱的身躯扛重物，特别辛苦。
他没有周末，做一天就算一天的工资，所以他基本也不怎么休息。
他看上去比同龄人都要老。
作为儿子的我，思维活跃、身体健康，正值一生中的黄金时代。
一个人的老去，换回了另一个人的青春。
这很像罗进一的死去换回了罗进二的成长。
父亲的衰老、易怒、思维馄饨，是被生活压榨的，是被岁月摧残的，而我，就是偷走他岁月的那个人！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