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似水流年（32）
【言情】似水流年（32）
张骏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娜，这一眼让他立刻想起自己曾经背负的所有。他立刻又低下头，他心里的那些恨在此刻几乎要吞噬掉自己所有的理智。他攥着病案的手都有些抖但他忍住了:“李医生怎么会想到请我吃饭呢？”他没有看李娜。
“张骏，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李娜脱口而出，她又觉得自己太蠢，在张骏面前自己从来就不聪明。
“我需要告诉我妻子一声！”张骏直接打断了李娜的话，他把‘妻子’二字咬得很重。他起身拨通了崔可依的电话:“可依，有位老朋友请我吃饭，你让我去吗？”
崔可依迟疑了一会儿:“是李娜吗？这么多年你不就想听她如何解释吗？你去吧！”
张骏挂了电话，侧过脸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李娜:“走吧！”
这时节立交桥上挂满了红灯笼，那些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着，天空又飘起了雪！李娜和张骏走上了天桥，他们没有说话，耳边有风声，似乎还有雪落的声音。
李娜好几次侧过脸看张骏，张骏看着街上的车辆。她的好多话到了唇边又会被自己一一地吞咽，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当年那个为自己承担了所有医疗事故的男人让自己既熟悉又陌生。那时候张骏已小有名气，他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主任，是自己改写了他的前半生！
“八年，这城市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死死生生变换了多少容颜；浮浮沉沉变幻了多少心情？”张骏停下了脚步叹息。
这条街的对面原来都是小饭馆，每到吃饭的时间老板会站在门口吆喝着招呼客人。那时候张骏带着李娜在每家店都吃过饭。他们知道哪家店的包子好吃，哪家的粥熬得好；哪家的面好吃……
李娜望着这条街仿佛又看到二十五岁的自己和张骏手挽着手在这条街上来回地走。那时的阳光很亮，风很轻柔，夏天不热，冬天不冷……而如今她又和张骏走在这条街，一切都变了！那些小饭馆如今都成了装修上档次的饭店。
“这家还是炒菜米饭，不知道鱼香肉丝还是不是那时的味道？”李娜看着张骏。
“怎么会还是那时候呢？一切都变了，这城市，这条街还有你和我！”张骏冷冷地说了句，他径直走了进去。
李娜和张骏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正进行着一场盛大的花事，天与地都白了！
张骏端着水杯望着窗外的车辆和行人，眼神里有着迷离。
李娜仿佛是鼓了很大的勇气:“这些年好，好吗？”她的这声问候有些心虚，她怕张骏的责怪突然排山倒海般向自己涌来。
张骏喝了口水:“好啊，挺好。命运是个奇怪的东西，它不会给你关上所有的窗，对我就格外的恩赐了！”他用水杯暖着手，他的手指细长，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李娜低下头眼泪已经流出了眼眶:“如果当时我们有钱就……”
“我是来和你吃饭的，不用说别的！”张骏说着低下头吃饭，他是左撇子，拿手术刀却用右手。
张骏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的面部表情很平静。以前张骏的话就不多，他是一个内敛的人，心事轻易不会被人读懂。
李娜抽泣了起来:“是我，我，终究是对不起你，欠你太多!”她再看向张骏的时候觉出他和那时候还是有了很多的不同。
张骏的双鬓已有了白发，他的脸色就更显苍白，他的上眼皮已有了下垂的痕迹。他的儒雅经过了那些岁月更加地耐人寻味，他有比一般成熟男人更吸引人的沧桑感。
张骏叹了一口气:“人不能总抱着过去过日子。不过时间真的是个绝好的东西，看不透的人心，时间会帮你看；抹不平的伤口，岁月会帮你抹！”他说的时候异常平静，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责怪。他越没有责怪，李娜就越是难过。
张骏不再说话，李娜一直都哭着，她很想把许劲松的事情告诉张骏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张骏根本就不问李娜这些年过的怎样。他们吃完了饭，张骏还是像很多年前那样付了账。他们往出走的时候他只用眼角瞥了一眼李娜:“祝你幸福！”他说完转身走去了一家瓜果店。
李娜望着张骏的背影突然想嚎啕大哭。这个男人和他的深情离自己很远了，他的人、他的爱和自己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李娜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心痛，明明当初是自己背信弃义，违背了誓言、背叛了他。
张骏买了水果缓慢地往回走，他再也不会在李娜面前坦诚自己的悲喜，他的心底只有恨，恨越深，他便愈要隐藏得好！
城市的霓虹在风雪中明灭着，夜轻悄悄地就来了，风从枯枝间呼啸而过，那声音似在叙说着谁的经年？张骏点燃了一支烟，他在烟雾缭绕里又看到了曾经。
那天李娜的眼睛哭得红肿:“张骏，我等你，我一直等你出来!”
李娜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笃定！那时张骏觉得为了李娜即使自己付出性命也值得，谁让自己在医院的走廊上第一眼看见她时就怦然心动呢？
这记忆只是在张骏的脑海里一掠，他手里的烟被自己捏成了粉末，他的手被烫了一下。
张骏进监狱以后最期盼的是李娜会突然出现哪怕只是看自己一眼也好，他太需要她的眼神，他觉得那是全天下最美的眼睛啊！
可李娜一次也没有去。张骏安慰过自己:李娜工作忙。后来是一个同事探视他去告诉他:李娜在他入狱后半个月就找了个有钱的男人并同居，同居后为那个男人怀孕了！
那时候的张骏恨不得立刻死去，他恨女人，恨这世界。十五年啊！多么漫长的岁月，张骏自杀过，他获救了。
唯一还好的是监狱长对他很好，很器重他，劝他努力改造。他的服刑期从十五年减到十四年、十三年……可是不幸的是监狱长患了肺癌。监狱长却果断地坚持让张骏给自己治疗，因为这个病例张骏发表了论文获得专家们一致的认可。他又被减到服刑十年。
崔可依去监狱采访张骏时是个实习记者，那时候他只剩下两年就可以出狱。他的刑期从十五年被减到了八年。
崔可依像所有的少女一样编织着一个美丽的王子公主的梦。她被张骏的儒雅、才华深深地吸引并大胆地给他写了求爱信，张骏应允了。
张骏并不爱崔可依而是觉得自己必须报复女人，必须。他娶了崔可依但对她一点也不好。他会在有生理需要的时候要求她脱得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己面前凌虐她、侮辱她。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是个暴君，他可以好多天不和崔可依说一句话；他若骂崔可依会是这世间最难听、最恶毒的话语。
张骏回到家开了房子的门，崔可依没有在客厅。他又开始拍打卧室的门:“崔可依开门，明天我带你去给你肚子里的那个做亲子鉴定!”崔可依把卧室的门反锁了。
“张骏，你自己就是医生，你因为一个李娜怀疑整个世界，值吗？”崔可依嘴里说着可她全身都在颤抖。她从心底害怕张骏，觉得他像个恶魔。
外面没有了敲门声，崔可依想着张骏回了自己房间。他看起来那么的儒雅谁也不会把他和暴君联系起来，可他偏是这样的一个人。崔可依好面子，她嫁张骏时家里人都不愿意，可她崇拜他，她为了张骏义无反顾。嫁给张骏后，她才发现张骏有心理缺陷。
崔可依想喝水，她轻悄悄地走出了卧室。谁知张骏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出神，她忙转身。
“崔可依，我有这么可憎吗？”张骏像道闪电冲到了崔可依面前。
“你，你一点都不可憎，是，是生活欺骗了你！”崔可依胆怯地看着张骏。
张骏的目光突然柔和:“既然你如此理解我，给孩子做个亲子鉴定怕什么？你心虚吗？”
“张骏，我求你看看心理医生好不好？”崔可依看着张骏哭，她颤抖着手摸他的嘴唇:“我爱你！”
张骏握着崔可依颤抖着的手:“崔可依，你怎么了？你冷吗？你害怕？我是你丈夫，我怎么会伤害你？不怕，不怕！”他的手又去拽崔可依的毛衣。
崔可依的眼睛里有了哀伤，她害怕张骏，她边后退着注视着张骏:“你，你今天不打电话了吗？”
张骏突然回过神来笑，他的笑让崔可依既疼惜又害怕:“好！”
崔可依知道张骏需要在报复里寻找一种快感，可这终归是冒险的。她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个男人可她又担心他，她害怕他做出更离谱的事情。
崔可依看着张骏摁着电话号码，她的心在无边的惊惧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和张骏在一起多久？这仇恨会不会害死张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