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竹林七贤”

2023-02-27  本文已影响0人  离离风翼

当现实世界变得充满杀戮,是非黑白无从辨析之时;当时局的动荡变幻莫测,随时可能身首异处之际。

魏晋时代的很多士人们,不得不给无处安放的灵魂,找一处宁静美好的精神居所。

这处居所便是玄学,便是清谈。

所谓“玄学”,指《周易》、《老子》、《庄子》。合称为“三玄”

所谓“清谈”,就是士人的讨论会,是主要针对“玄学”而举行的思辨活动。

远离俗世,自由自在成为了士人们崇尚的目标。

这股极为强劲的时代学风中,“竹林七贤”活出了自己,活出了希望。

他们像一股清流,远离尔虞我诈,鲜血淋漓,找一片宁静的竹林,清谈,饮酒,弹琴……他们不拘小节,他们放浪形骸,展露着真我的性情,享受着人生的逍遥。

他们,成了那个时代的精神领袖。

“竹林七贤”指的是三国魏正始年间,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七人。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嵇康了。

古书上说,嵇康又高又帅,“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这是《世说新语》上的原话。意思是说,嵇康这个人平日的形象,如同孤松傲然挺立;他喝醉的时候,像高大的玉山将要崩塌。

嵇康不仅颜值出众,且多才多艺。

文学方面,他的四言诗成就较高。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评价说“嵇志清俊”。意思是嵇康的文字表达了他超尘出世的境界。

音乐方面,他擅长古琴,著有音乐理论书籍《琴赋》、《声无哀乐论》。

书法方面,他的草书尤为精妙,“如抱琴半醉,酣歌高眠,又若众鸟时集,群乌乍散”。

在绘画方面,他的成就也很高,可惜作品已轶失不得见。

在养生方面,他研习老庄,著有《养生论》。

可以说,他是一位全才型选手。

有才华,颜值高,也许也是他能够娶曹操的曾孙女长乐亭主为妻的两大因素吧。

不过,当曹魏政权旁落,司马昭当政之时,作为士人阶层的代表人物,嵇康的政治倾向问题变得敏感起来。

最终,他的拒出仕、不合作的政治态度,让司马昭决定杀一儆百。

于是,在“无益于今,有败于俗,乱群惑众”的罪名之下,嵇康被轰轰烈烈地推向刑场。

一曲《广陵散》,刀光剑影,英雄赴死。激昂悲壮的乐曲成了他最终的绝响。

嵇康的死,使得七贤中的向秀,不得不出来做官,为司马家族服务,以求明哲保身。

后来,他在路过曾经相聚畅谈的旧地之时,见“旷野之萧条”,只余空屋不见人。

追忆往昔,无限悲凉,遂写下了《思旧赋》。

而刘伶,则终身以酒为伴。

可以说刘伶是一个用自己的一生,彻底地施行了老庄思想的人。

他在《酒德颂》中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

这种旷意于天地,潇洒自在的人生境界,使得刘伶成为后世画作、文学等作品中频繁出现的人物。

阮咸作为阮籍的侄子,他不拘礼法的故事很多,比如“庭院晒裈”,“与猪共饮”,“骑驴追婢”等等,放浪形骸,听从内心。

阮咸的一生,都与音乐为伴,尤擅琵琶。“阮咸”这种乐器也因他而得名。

在音乐中,阮咸找到了他的老庄之道,找到了灵魂释放的天地。

与刘伶和阮咸相比,大诗人阮籍则活得沉重悲哀。

阮籍畏于权势,为保命数次出仕,又数次辞官。他对朝政缄口不言,终日以醉酒避祸。

但是阮籍的内心又是无比孤独和苦闷的。他在《大人先生传》一文中,痛斥了现实世界的肮脏,向往着“飘颻於天地之外,与造化为友。”

但是,他却在现实中找不到梦想的栖息之所。夜半醒来,面对一轮明月,徐徐清风,他在纸上黯然写下“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晋书》中记载,他时常驾着马车,根本不管路径,任意行走。直到实在走不动了,便停下来,恸哭一场。

这是为梦想的幻灭而哭。这种找不到人生价值的苦闷和孤独,成了腐蚀他后半生的灵魂毒药。

相形之下,山涛则好得多。

山涛是竹林七贤中年纪最大,且始终为官的人。

他很有政治见识,平日处事谨慎自持。就连大家聚会饮酒,他也从不狂饮烂醉,很讲究尺度。

当初因推荐嵇康出来做官,被嵇康一纸《与山巨源绝交书》,极其高调的划清了彼此的界限。

而嵇康在临刑前,却将儿女托付给了山涛,可见对他依然是信任有加的。

绝交书,也许只是对司马昭的公然拒绝;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是对山涛的政治上的保护。

而山涛,也不负好友的重托。在嵇康被杀二十年后,以“父子罪不相及”的说法,推举嵇康的儿子嵇绍入朝为官,使得嵇绍成为了晋朝名臣。

谨慎、持重,勤于政事,知人善任。让山涛在变幻莫测的时局中始终保持不败,位至三公。

与山涛同样做官,并且也位列三公的王戎,在政绩上则只能以“稳妥”称之。

这位以“神童”著称于世的天才,流传于世的,除了他小时候聪明过人的趣事之外,更多的就是《世说新语》中,王戎各种吝啬的故事。

据说“铁公鸡”一词,最初就是用来形容王戎的。

王戎年轻时饮酒放歌,沉醉清谈,后半生则在宦海沉浮,最终保全了一身。

不知他回顾自己一生时,是会向往年少时的狂放潇洒,还是会感叹后半生的谨小慎微。

走过的人生路,究竟是日渐对现实的无奈妥协,还是从虚无缥缈到了脚踏实地。

这个答案,王戎也许曾经无数次的寻找,就像无数的人一样苦苦寻找。

从他们的故事可以看到,这些当初的精神典范、社会名士,在嵇康死后,走上了各不相同的道路。

那些曾经构建出的自由与美好,在政治斗争的血腥屠刀之下,变得支离破碎。

但当权者们无法更改的是,“竹林七贤”,与他们所象征的梦想,永远留在了旧日的时光里,留在了后世无数文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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