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融化的沙漠之冰
一望无际的沙漠上,有驼铃一步一响。
它们成群结队地踏过黄沙,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蹄印,无情的夜风一刮,刚留下的痕迹转眼就消失无踪。
漫天的黄沙底下,不知道究竟掩埋了多少这样的痕迹。
这里人迹罕至,但总有冒险者来探索沙漠的秘密,或是沙漠下的痕迹。
“洛禾,你究竟为什么执意要来这里啊?白天又干又晒,夜晚又冷得要死!我们快回去吧!”
一个男性背包客在另一个疾行的女孩子身后大声说。
女孩不听他的:“要回你自己回,我说过了我过来是找东西的。”
“这一片沙漠,你能找什么?别把自己折在这儿!”
“你别管我了!你又不是我的谁,天天跟着我干什么?”女子不耐烦地说。
男子顿了一下脚步,又非常委屈地跟上,“你以为我想跟啊!我还不是担心你遇难,讲得好还可以给你收个尸,不然你要是倒在这沙漠,黄沙一盖,骨头都找不到一块。”
女子停下来擦了把汗,掏出水灌了一口,说:“我梦见了楼兰,就在这片沙漠里,以前这里还有绿洲,自从楼兰消失后,就只剩一片黄沙,存留在这里八百余年的沙漠之冰,融化风干了,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男子问:“所以你是来找什么?”
女子看了看前方一望无际的沙海,说:“找一副棺材。”
男子:“……你看我长得像棺材吗?成天说瞎话。”
洛禾轻轻瞥了他一眼:“说真的,秦观,我来找一副美人棺。”
秦观继续跟着她走:“你怎么确定这里有一副美人棺的?”
洛禾轻轻点了一下耳朵,“我听见了,我听见她在呼唤我。”
裹着沙子的风迎着面吹来,秦观裹了裹脸上的头巾,把整张脸裹得严严实实,“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就听见有人在说疯话。”
洛禾没理会他的嘲讽,丢下一句“你爱信不信”就埋头向前走,不凭借任何指明方向的道具,坚定地往前走。
秦观无奈地跟在后头,还招呼她:“你走慢点,别一会儿碰见流沙把自己给埋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怕什么来什么,秦观这话说完没两分钟,洛禾就一脚踏进了漩涡。
灵活的沙子裹着拽着拉着她往下沉,秦观只来得及拉住她的衣领与她一起在这沙的漩涡里沉落。
洛禾赶忙说了一句:“闭眼闭嘴,尽量少呼吸,我们不会死的。”
秦观来不及回复,只好听她的把眼睛和嘴巴闭好。
这样大力度的挤压下,免不了窒息,两人都失去了意识,不知自己将去往何方。
再次醒来,是在一片残缺的宫殿里,秦观是被洛禾摇醒的,他看着这个宫殿发呆,“这就是传说中的楼兰古国?”
洛禾点点头,“嗯,准确来说是只剩空壳的遗迹。”
秦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所以楼兰被埋在了地下?”
洛禾摇摇头,“也不一定,你不是能看到光吗?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以常识判定的,我们要对未知保持敬畏。”
秦观抖了两下,抖出一地沙子,“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思考的是,怎么出去?总不能饿死在这宫殿里吧?”
洛禾也抖了抖身上的沙子,手却向北,指向宫殿更深处,“那边。”
秦观瞅了一眼,觉得她在忽悠傻子,“那边那么暗,傻子才往那边走。”
洛禾不理他,提脚就往那边走,秦观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却还是老实跟着她。
嘴巴却嘚啵个不停,“祖宗诶,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是不是叛逆期还没过去啊?越让你别干的事你就偏生要干一干!”
洛禾侧头倾听,听他这么吵,皱眉不耐地看他:“你能不能闭嘴?老妈子都没你这么吵!我都听不见声音了。”
秦观乖乖闭上嘴巴,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OK OK!您仔细听,小的我不说话了。”
这俩人从小一起长大,秦观就如同洛禾的保镖,走到哪都得跟着,关键是那嘴巴还不得闲,成天嘚吧嘚吧,烦得洛禾对他非常不客气。
两人沿着黑长的走廊走向深处,只有几束从顶上漏出来的圆斑给予他们一丝光明。
秦观把背包拆下来拿出手电筒,没被压坏,这是万幸。
他打开手电筒,强烈的光芒一时间闪得两人都闭了闭眼睛。
他晃了晃光束,得意道:“怎么样,哥有先见之明吧?”
洛禾不领情,嗤笑道:“这不是常识吗?”
秦观不满,把手电筒对着自己的下巴照自己的脸:“我看你对着我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白瞎我从小护着你了!”
洛禾在黑暗中看着发光的他,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另一张脸,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发现还是秦观这个傻缺。
“你要不就好好照着路,要不就别开手电筒,别跟个鬼一样吓人。”
秦观称奇:“你都要去找棺材了,你还怕鬼?你可别乐死我了。”
洛禾摸着粗糙的墙壁,一步步往前探,“我是不怕鬼,我是觉得你丑到我了。”
秦观:“……哥这么帅,你居然说出这么违心的话!”
洛禾冷笑:“呵呵。”
她的手碰到了一个粗糙的凸起,对秦观说:“你照一下墙,好像有东西。”
光束随即打到了墙上。
墙上不止一个凸起,这正面墙上是一副浮雕,雕刻的是两军厮杀的场景。
而洛禾碰到的那部分,是杵枪跪地的将领,临终前最后深深回眸的画面。
枪尖深深地没入土地,枪则半途而折。
那个凸起本是系在枪柄的穗子,却随枪一起折落了。
洛禾看到这一副浮雕,一股悲凉之情油然而生。
竟有满腔的泪意涌了上来。
她吸了吸鼻子,重重地按下那个穗子,穗子往墙里一沉,随着一声悠长沉重的挪石声,眼前的浮雕居然对半打开了。
秦观正觉得这浮雕画面眼熟,冥思苦想着,乍一下被吓得一跳,“你咋什么都敢按,不怕是陷阱吗!”
洛禾低哑着声音说:“不怕,不如说我本来就是过来找入口的。”
她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暗室中央那副棺材,棺材上空居然是透光的。
那是一副不甚复杂的红木棺。
秦观随着她看过去,不禁爆粗:“卧槽,还真有棺材啊,洛禾,你该不会是半仙吧?”
洛禾发现自己跟秦观在一起,简直是半分都深沉不起来,她翻了个白眼,干脆承认道:“是是是,我指不定还是你祖宗呢。”
秦观又掰着她的肩膀问:“你刚刚是不是哭了?”
洛禾拍开他的手:“没有!”
秦观看她确实没哭,才没好气地吹自己的手,“瞅你凶的,以后指定嫁不出去!”
洛禾朝红木棺走过去,“要你管!”
秦观也跟过去,“你求我管我都不管!”
红木棺肃穆地横在那里,洛禾想要掀开厚重的棺盖,被秦观掀到一边去了。
“去去去,女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我来!”
洛禾就看着他去掀盖子。
她知道秦观是怕棺材里有什么暗器或者毒气会伤害到她。
秦观抬起棺盖看了一眼,啪一下又掉回去了。
洛禾:“怎么了?打开啊。”
秦观挠了挠后脑勺,“要不我们还是别看了,怪恐怖的。”
洛禾撸了撸袖子,要把他撇一边去:“你不开就算了,我自己来,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
这么说秦观可就不干了,这可是人格侮辱,“起开起开,这可是你自己要看的,一会儿吓哭了可别说哥没提醒你!”
说着一把就把棺材板掀翻了。
一具年轻鲜活的身体呈现在二人面前,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恬静。
洛禾摸了摸自己的脸,问秦观:“你觉不觉得我们长得有点像?”
秦观瞪着眼睛:“这是有点吗?我都怀疑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同卵双胞胎姐妹!”
可是棺材里的美人穿着的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不属于现代社会的服饰,陪葬品还有一杆断枪连同枪穗。
洛禾想起来自己在门外看到的浮雕,不禁伸出手去拿那个绣着平安的枪穗。
秦观哪敢让她拿,直接自己抢先去拿了。
结果刚碰到穗子,他的手就被擒住了。
抓住他的不是别人,是躺在棺材里的美人。
秦观吓得一蹦三尺高,“卧槽!”
那美人竟然睁开了眼睛看他们,对着秦观笑了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美人化白骨。
秦观愣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洛禾从他手里结果枪穗,拍了一下他:“回神了,傻狗!”
秦观哭丧着脸看她:“洛禾,我把你姐姐搞灰飞烟灭了?”
洛禾白了他一眼:“什么姐姐,那是楼兰最后一代公主,名叫楼羽归。”
秦观问:“你怎么知道?”
洛禾没吱声,因为她一碰到这个枪穗,就有记忆如水一般涌入她的脑中。
那是铁蹄阵阵,黄沙满天的画面。
大哥在汉为质子,二哥被细作抹了脖子。
只剩她一个无用的公主守着这皇城。
她当不来无用的公主,老早就开始部署自己的势力。
大将军楼观就是她培养出来的。
他原本只是一个落水的小乞丐。
是楼羽归救了他,给他取名,让他识字,让他学武,让他参军。
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将军之位。
可面对来势汹汹的汉军,楼兰还是过于渺小了一些,最终不过是螳臂当车。
楼羽归想着要不直接归顺罢了,人活着总比死了好。
可楼观不愿,他说:胸怀天下,以国为家,若国都没了,何以为家?我楼观就是死也不愿投降归顺!还请公主,派我出兵,此一战为国为民,我楼观本就是蝼蚁,赢了皆大欢喜,死了也不足为惜也!
他最后才深深看了楼羽归一眼,“请公主务必活下来。”
楼羽归哭笑不得,最后的底牌都要去送死了,她一介女流如何活得下来?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绣着平安的穗子亲手记在楼观的长枪上,低声道:“愿你平安归来。”
可她最终也只看到了他满身刀戟,回首凝望王城的样子。
那柄断枪插在地上,平安穗也未能护他平安。
最终还是举国归顺,她命人雕了最后一面浮雕,来记录这旷世之战。
然后着华衣踏入深棺。
她不知道,那一夜,黄沙裹挟着楼兰,消失在了世人的眼前。
像一块冰块,在沙漠之中屹立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抵过岁月漫长,融化在骄阳之下。
楼兰如同一篇神话故事,让人辨不清真假。
直到今天,被洛禾和秦观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洛禾没有告诉秦观这些突如其来的记忆,她催促道:“你还走不走了?不是怕自己饿死了吗?”
秦观挠挠头,啥也不管了,这小祖宗愿意出去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洛禾这会儿对这宫殿熟悉得很,三两下就拐了出去。
看着热烈的太阳,秦观感叹道:“原来出口是在地上啊,那我们怎么被裹进去的?”
洛禾说:“谁知道呢,估计有鬼。”
秦观想到了刚刚那个公主睁眼微笑的瞬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现在也不确定科学能不能解释我今天遇到的一切了,或许真的有玄学存在也不一定。”
他抬手搁在额前,远远地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黄沙,根本看不到边,泄气道:“怎么回去?”
洛禾冲他笑,还多了点温柔的味道,“循着驼铃声走。”
可把秦观吓一跳,直呼让她正常点,他害怕。
洛禾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背上:“废话少说,跟着我走,怎么还越来越蠢了!”
秦观怪叫:“你什么意思?又人格侮辱我!”
驼铃声声荡,他们的身后出现了海市蜃楼,一面是金戈铁马,公主授命,将军战死;一面是欢声笑语,青梅竹马,一齐回家。
没人回头看,终是黄沙掩了画,将历史埋于地下。
网图侵删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