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与爱情
你喜欢我吗?
你了解我吗?
不完全了解,但是我想了解,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枕边,屏幕荧荧的冷光暗淡下去,黑暗如蛆附骨,霎时间奔涌而来。我试图在脑海中拼凑他的样子,却终是一无所获。
一年前去绍兴文化考察的夜晚,他第一次知道我手机号码,絮絮叨叨扯了半个多小时,看似平常的问候和玩笑下潜藏着隐隐约约的暧昧。当时他和他的女神正处于热恋中,恩恩爱爱如胶似漆。我知道关于这场恋爱的所有细节,小到男生素描课一笔一画描着女生的轮廓,大到女方表白时哪一句话最扣人心弦。可他依旧在捕捉我们对话中的细枝末节,并且乐此不疲。
后来某一天晚上,他说,女票查岗,质问了好久,她误会我们了。话已至此,也就渐渐断了联系。只是多少次想起,平白觉得有那么一丝可笑。
一年后,我夜跑,在朋友圈晒截图。他评论,咦,夜跑叫上我啊。然后重新开始聊上天。从评论到表白,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我听过也看过太多太多爱情,小说中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爱情极尽雕琢和坚贞,现实中相濡以沫的白首囿于柴米油盐和一家老小。往往那些写下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的,也正是写下分崩离析、绝望愤恨的人。可即使如此,依然有人前赴后继。
前几年青春系列电影大火,从《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到《栀子花开》,似乎爱情成了青春全部,上床堕胎成了家常便饭。无数观众乐在其中,试图从荒诞的剧情中找寻一点点相似的自己,来稍稍慰藉一下那些曾经在脑海中幻想无数次最后消弭于无形的少女怀春。
彼时我正在高考路上披荆斩棘,记忆中大部分是苍白和疲倦,通宵及昼的灯光照不尽题山书路,虫鸣蝉唱的夏夜驱不走伏案疾书的沉寂。有几次很深很深的夜里,熄了灯躺在床上,把手轻轻放在左胸口,从里面传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像关着一只野兽,在嘶吼,在咆哮,在层层包裹的皮囊下声嘶力竭,一声一声,一声一声,震耳欲聋,却又空洞得可怕。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是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荷尔蒙作用,是茫茫人海中回眸一瞥命中注定,还是平淡如水中难忍的寂寞和无助?而又是哪一刻让你确信,这个人,是我骨中骨肉中肉,是我这一生要相携到老的爱人。
但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这样的草率。仔细想想,这场荒唐的牵扯之前,我们只见过两次面,彼此之间更多像是恰好生活比较近的网友。不是没有尝试着接受他,孤军奋战久了,总希望能借助另一个人的温暖共同应对这个世界,可他实在是不擅长聊天,一个建筑系男生对中文系女生谈塔式停车楼结构设计,除了“嗯”和“这样啊”还能回什么。况且我们的生活区和教学楼南北相隔,几乎没有交集,更缺少共同话题,约会三次,上溯三代,倒是把家底掏了个干净。
说到底,还是觉得他对于这段感情太过轻浮了。真心喜欢,再简单的问候也能绕成一道道弯。
是否每一场相遇都要前世五百次回眸,是否每一段相守都要跨越万水千山,我等得太久太久,差点忘了爱情的模样,只能在别人的姹紫嫣红里窥见丝丝轮廓。那一瞬眼里的落寞恰似漫天大雾,遮蔽了退路,模糊了远方。宇宙之渺远,世界之浩瀚,人类生而为群,却站不出一个孤芳自赏。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后悔学生时期没有谈过一场轰轰烈烈不管不顾的爱情。那些男孩有一颗诚挚而又笨拙的真心,会在上课时望着角落里某一个身影悄悄走神,会将写了情书的纸巾小心折叠抚平,喷上香水,偷偷放在故意拿错的书本夹层中,像捧了胸腔里这一颗悸动的心赤裸裸摊在姑娘面前。可那个姑娘的决绝,与如今的我如出一辙:对不起,我觉得我们性格不合。
2016这一年,我二十岁,除了最繁华的年轻和毫无因由的骄傲以外,一无所有。幸好还有骄傲,不至于让生活变得苟且。
再次经历才明白,当初的狠心并非矫情,你当幼稚也好,固执也罢,我以仅有的年轻为筹码,与世界做一场豪赌,赌那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少年,会在某一个午后穿着白衬衫,从阳光里走来,破开层层大雾,将水汽蒸腾化作一道彩虹,连接两颗彼此试探靠近,珍而重之的心。
至少,等我长大了,开始计较金钱和利益了,要承担社会的眼光和责任了,我就妥协,好不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