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神往的国度，可惜这次没打进世界杯 五千字长文，先上文档结构图

2018年1月，我有幸通过选拔，在市卫计委和院领导的推荐和支持下，前往意大利研修。这个名为“TEMC专科医生赴意大利萨萨里大学医学院研修项目”包含了口腔专业临床学习和一系列专题讲座，内容涵盖意大利医疗保障制度、医学教育体系、急救体系、学术写作以及当前医学研究中的热点问题。在为期三个月的进修学习生活中，我对该国先进的医疗体系现状有了较为深刻的体验，也激发了我对口腔医学专业的热情。现将学习情况和心得体会汇报如下：

一、从长沙到萨萨里——几万公里的飞行

1月9日，长沙清晨的还很冷，在经过长沙-北京-巴黎-罗马-卡利亚里4次转机、历时长达40多小时后，终于踏上目的地——位于意大利西部撒丁岛上的萨萨里。走出机场已经夜幕降临，在机场前往萨萨里大学的巴士上，眼前呈现的是完全不同的风景，道路两旁的欧式乡村风光和各种彩色的房子应接不暇，天空下着小雨，微风从棕榈树间吹过，带来海风和沙子的气息。哇，这真是一座风光旖旎的城市呀。

迎接我们的是等待已久的一位大胡子大叔、微胖的中年男士Tonito，作为本次研修项目的联系人，他负责未来三个月的饮食起居和工作协调等事宜。我们刚到下榻酒店，他已为我们安顿好房间，交待住宿饮食的注意事项，还送上一个装有各类文件、饭卡、公交卡、图书卡的文件袋。看到主办方如此周到的安排，原本对异域生活忐忑不安的我才安下心来，对即将开启的新生活充满期待和好奇。

幽默的项目总管Tonito先生 撒丁岛

二、最长寿的地方和培养出诺奖的大学

尽快时差还没调整好，但我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探索这座城市、这座海岛。在大胡子先生的带领下，我们首先参观了萨萨里市政广场、中心街区、大学图书馆，以及“最重要”的食堂。

在交谈中了解到，撒丁岛位于地中海中部，面积为2.4万平方公里，总人口约160万居民，是欧洲最古老的地区之一。历史上，它曾经为西班牙、法国等国占领，直到意大利统一，成为现在意大利的一个自治区。与意大利本土不同，这里保留了很多当地人习俗和语言。岛上气候宜人，阳光充足，风景优美，饮食健康，家庭观念明显，当地政府对医疗投入也相当高。资料显示，这里还是全球最长寿的五个地方之一[1]，撒丁岛一个村就有20多个百岁老人。要知道，中国人活到90岁以上的人不到千分之二，100岁以上不到万分之二。因此，它作为欧洲度假、养老胜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撒丁岛自然风光 萨萨里市区涂鸦建筑

而作为撒丁岛的第二大城市萨萨里，无疑也以悠久历史和深厚文化底蕴著称。萨萨里大学就是一所有着400多年悠久历史传统的公立大学，它于1562年创建，培养了包括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Daniel Bovet、著名生理学家Luigi Rolando、本国首位女性医学博士Adelasia Cocco以及一位总统等众多杰出人才。

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校方在大礼堂，举办了虽然简短但郑重的欢迎仪式。庄严肃穆的礼堂四面墙上都是彩绘，每一幅彩绘仿佛都在诉说着学校的历史变迁，主席台前还布置了四面旗帜，分别代表欧盟、意大利、撒丁岛，萨萨里大学。

欢迎仪式

三、全球领先的免费医疗服务体系

（一）体验了一把全民免费医疗

尽管此前对意大利免费医疗有所耳闻，但如果不是因为同学受伤需要拍片确诊，我大概对该国免费急诊医疗服务缺乏直观感受。在一次沙滩排球中，这位中国同学扭了脚，需要拍片确诊。根据分级诊疗，他属于最不紧急的“绿色病人”，但即便如此，作为短期居住的外国进修学生，他也在不到半天内就完成了拍片并拿到结果，并且最重要的是——全程免费。

（二）医疗服务效率全球第三

我在专题学习中了解到，根据彭博社（Bloomberg）发布的2014年国家医疗服务系统排名中，意大利国家医疗服务效率位居全球第3位。政府对于医疗投入很高，宪法规定所有公民均能平等地获得医疗服务，且贫困公民享有免费医疗服务，即医疗卫生机构免费或低价向意大利国民提供医疗卫生服务。所有本国居民或者获得居留卡的外国人均可通过医疗卡，选择一名家庭医生。即使像我这样的访问学者，也可获得急诊ID卡，遇上紧急状况，可以免费接受医疗服务。这让我十分惊讶，来之前还一度担心没有商业保险在这里看病会不会非常昂贵。

（三）发达的急救医疗：服务萨萨里10万人口

撒丁岛老龄化的社会人口结构，也推动了当地医学的发展。当地一些简单疾病的处理及预防保健工作均由家庭医生负责，凭家庭医生开的处方单去药房取药是基本免费的。家庭医生也可根据患者情况开具检查单或就诊单，患者凭这些单据至医院门诊预约等待就诊。所有的门诊、检查、住院及手术均采用预约制。如为急诊，患者可直接通过118急救系统免费到医院急诊就诊。急救中心根据患者病情严重程度进行分诊。意大利的急救医疗非常发达，在萨萨里这样一个人口10多万的小城，每天至少要看见或听见急救车出诊4-5次以上，有时还配有开道车，行驶速度相当快。甚至还有医疗志愿者在夜里会主动搜寻醉酒者，带回医院观察。我们也有幸去到了118急救中心访问，大约4位工作人员负责接听电话和调度急救车，在旅游旺季还会配备翻译，整个急救系统都是联网的，急救车和医院急诊都可以知晓患者既往病情和每一步的处理。患者转运的同时就联网医院急诊进行初步分诊，等患者达到医院，基本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呼啸而过的救护车

当然，有时非急诊的预约等待时间会很长。如果患者不愿意接受预约，想提前进行诊察和治疗，也可以自行到私立医院就诊，只是费用较高，且大部分自理。比如补牙，在医院的费用是19欧，在诊所则是80欧。

另外，为了减少医疗支出，意大利政府十分鼓励促进健康的活动。比如，Tonito给女儿报名足球班，费用不菲，但到了年底这部分支出可以退税。而不利于健康的烟草，则被高额征税。

四、我在意大利的学习生活

（一）爱喝咖啡的工作狂人

萨萨里大学附属医院口腔科是我学习开始的地方，这里拥有医生15名，护士8名，椅位20台，门诊手术室3间及大手术室1间。负责带我的导师Dr. G. Campus是这里的主任，他还是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顾问。此前，我听说意大利人闲适、随意，时间观念不强，每天上班不用去太早，去早了也没事干等等。连大胡子先生也说了，如果医生看着看着病人，突然离开个一刻钟，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一定是去喝咖啡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这位导师，可能是非典型意大利人，每天6点就开始工作，不在诊室就在办公室，办公桌上同时开着两台电脑，还有一台笔记本随身带，临床、科研和教学状态随时切换。Pubmed上随手一搜，论文100多篇，课题也是一大把，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牛”，因此也经常需要出席欧洲各种学术会议，不在的时候，总不忘嘱托其他医生来为我们开他办公室的门，以便我们更衣，足以看出他的体贴和细心。

想起与导师初次见面后，约定第二天八点半到，第二天由于当时路线不熟悉，走错了地方，差点迟到时，曾侥幸的幻想也许意大利那么随意，不介意迟到呢？不过幸亏还是守时的信念占了上风，一路狂奔过去，按约定时间到达。现在想起来，面对这么严谨的老师，如果真的迟到，一定会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萨萨里大学附属医院门诊楼前 与Dr. G. Campus合影

这里一间诊室3-4位医生，每天共接诊10位病人左右，大部分由学生操作，但会很仔细的指导。医患关系十分和谐，尽管病人都知道为他们操作的是刚进入临床的医学生，但从未见过一次不乐意。对于医生的建议，几乎都不会怀疑，基本100%接受。由于意大利只认同欧盟国家的执照，我们是不允许进行临床操作的，但教授会让我对部分特殊病例做检查，这些病人与我虽语言不通，但都会面带笑容的接受检查，这也让我十分感动。

诊室一角

公立医院主要承担基础医疗、科研和教学，病人由家庭医生预约转诊而来，第一次就诊主要是详细的病史记录和初步检查，然后预约下次就诊时间。虽说病人就诊周期普遍较长，但医生很注重细节，诊疗程序都严格遵循操作指南或临床路径，也十分关怀病人，每次操作时间不会太长，注重无痛操作，麻药的使用剂量明显比我们更大。有些病人还需要填写调查问卷，标本取样等，一方面病史资料更为详尽，二来也是为科研课题积累数据。

不过，意大利医生的无菌观念还真的不强，医生佩戴手表，手链，耳坠都很常见，操作时也不会取下。洗手的要求也不严格。白大褂上甚至还有配饰！

某医生办公室，他们好像没搞6s呢！

（二）在牙科诊所英语吃不开

由于公立医院主要是免费或低价医疗，新技术的应用并不常见，为了让我见识更多的新技术应用，导师推荐我来到当地一家牙科诊所跟随Dr.Terzitta学习种植。诊所的环境、设备、服务明显优于医院，美学修复、种植手术开展也更广泛。第一次见Dr.Terzitta是导师预约好，我们直接去的。Dr.Terzitta一开口就是一串意大利语，我们傻了，只好问“Can you speak English?”, Dr.Terzitta摇头，问我们“Can you speak Italian?”,我们摇头，“French？”我们继续摇头，“Spanish？”我们摇头+1，双方都傻了。幸亏来了另一位种植医生，会讲英语，担任手术助手，我们才得以边观摩手术边交流。我也终于不再觉得英语走遍世界了。

Dr.Terzitta定期开展all-on-4种植手术，一般10点开始手术，做2-3台，助手取模，技师随后进行修复体制作，晚上戴牙，当天完成修复。人称“意大利马龙”。我遇见的几位复查患者，效果都不错。

All-on-4手术及修复 All-on-4手术及修复

（三）在异国听学术讲座

除了在临床学习，大学及医院还为我们开展了一系列专题讲座和外出学习。如意大利的医学教育体系、医疗差错的分析和预防、多学科病例讨论等等，其中的论文写作课程最为实用，课程一共6次，讲到了总论、标题写作、投稿被拒的原因总结，教授从审稿人角度来分析什么是好的论文，可以接收，什么是不好的论文，为何被拒。教授深入浅出，直接从pubmed上搜索任意关键词，随机挑选例子来共同讨论，不仅真实，更是让我们觉得有趣、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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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作为研修的附加“赠品”——品位意式生活

我们还得以深度体验了意大利人的生活。校方食堂提供的典型意式饮食，在我看来简直就是颇费心思的健身餐。而食堂成为我们和学生聊天、聚会、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只要能戴着会讲英语的，就向他打听本地活动、购物促销等信息。当然，作为回报，我们也非常乐意分享中国文化这些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有一次，我还遇到一位打算去中国当语言老师的哥们。

日常餐饮

（五）体验人文关怀

期间，我们还参观了一家康复医院，见识了什么叫“人文关怀”和“患者尊严”。医院不仅把病人，也把家属当作康复治疗过程中重要的一环，传授出院后共同生活的课程。院方不仅提供厨房和阅览室，很多残疾人在身体条件许可时，也能够在能够独立做饭和阅读后再出院。这样，有助于换真恢复信心，回归正常生活。

体验游戏式的康复治疗

（六）在意大利过不一样的除夕

由于学习期间恰逢中国农历新年，而本地华人很少，几乎没有过年的气氛，以至于我们一度以为春节将在临床工作中度过、不料，医院非常人性化，主动提出给我们放假一周。于是，我便立刻利用这一周时间，像翻开一本鲜活的历史书那样游历意大利好几座大城市。作为世界文化遗产最多的国家之一，意大利的许多古城不仅有绝美的自然风光，还有各式风格的大教堂、充满珍宝的博物馆、风格独特的城市建筑以及香气扑鼻的异域美食。除夕这一晚，我们是在旅途中的一处公寓里度过的，第一次没有家人陪伴在身边，我们就和小伙伴们自己擀饺子皮，用水杯代替擀面杖，用我们自己灵巧的双手，做出一桌震惊老外们的除夕大宴。

古罗马斗兽场 除夕晚餐

五、感想

（一）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从容淡定

意大利是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家底殷实，在公共医疗方面，的确积累了一套适合当地国情、可行性强的办法，医生、患者按照既定程序接诊、治疗，大家都很从容，和谐，即使在我看来一些医疗程序十分低效，医生和患者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他们更注重细节，必须严格遵守操作指南或是临床路径，这种细节还包括了病史资料、标本的收集，以及部分患者的问卷调查，这些资料不仅使得追溯患者的病史简单可靠，也让科研课题的数据得以积累。事实上，Campus教授发表的论文中，大部分数据也都来源于临床工作。相比意大利人，我们拥有更多的患者，更多的实践操作，更重要的是，我们更加勤奋，可以成长得更迅速。既然我们拥有如此优厚的条件，就更应该好好珍惜和利用，在细节上精益求精，目光放得更长远、放开视野，就一定能将促使我国医疗水平更进一步，造福更多百姓。

（二）把简单的事情做精致

意大利的医生也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中国的医疗情况，他们知道自己在病人数量上远远比不上中国，但数量不足以反映出医疗水平，更重要的是把简单的事情做好、做到位。即使是一些简单病情的病人，他们也愿意先花大量时间倾听，了解需求，进行安抚，然后才治疗。可以说，真是切实贯彻了希波克拉底宣言。在这一点，我觉得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回顾这次研修，出国的收获远超预期。特别要感谢医院领导的支持，感谢各位同事的协助，也希望有更多同事走出来，体验不同的医疗体制、学习先进的经验技术，带回去更多思考。

周静于2018年4月初稿，于6月完成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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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么世界上最长寿的地方是哪五个呢？据统计它们分别是美国加州的Loma Linda市、意大利的撒丁岛、日本的冲绳岛、还有哥斯达黎加的Nicoya半岛、希腊的伊卡利亚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