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36
虽然骗过了小贝,梁超知道自己以后务必格外小心。自己现在越陷越深,因为和十里香相处,不单纯是男女之间那点儿事,还有精神上的吸引,十里香精神世界里的丰富多彩和她本身的精明能干,深深吸引了他,让他感觉新奇,自觉不自觉地想向她靠近。
只是昨天晚上,他发现十里香不只是和他走得近,还和其他男人有联络,他俩在一起,听见十里香的手机“噔噔”地响,后来十里香自己感觉尴尬,把手机打成了静音。按说,她这个年龄的女人,谁会深更半夜给她发信息呢?这种情况让梁超惊醒,心想,十里香是一缸水,自己只能取出属于自己的那一瓢,自己没有权力要求十里香怎么样,也没办法限制十里香什么,因为他没办法给十里香名分,也不准备给她名分。当然十里香并没有给他要名分,哪能到那一步呢,他们这种关系,只能是走到哪儿算哪儿。
梁超拉着小贝躺到身边来,合着眼,想着十里香的事儿。小贝只好依着梁超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上午虽然趴在屋里,光顾着生气了,自然也没有睡。同样是睡,竟然比梁超睡得沉。梁超睡了也就半个小时,醒过来,见小贝沉睡,就轻轻起身,掩上房门走了,也没有惊动丈母娘。岳父吃完饭就回工地了,他是上班时间,能回来吃饭已经不错,这时候,宁肯去工地上小睡,也不敢待在家里,万一有个啥情况,让主家看着不顺眼,这份工作就难保了,这个活儿,虽然工钱不现发,一般情况年底就能结清。都说现在就业形势差,在小贝父亲这里,倒也没啥影响,在工地上,忙时干活,闲时看家,他算是有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
梁超下午还有正事儿,要去检查河堤和村里的排水沟。昨天晚上雨虽然不大,但随后几天,预报有中到大雨,上午上头打电话安排工作,要求务必做好防涝,特别强调了村里的排水沟,别出现前几年雨水排不走、堵在村里把房子淹了的情况。
河内村北头有一条接近二十米宽的河,这条河连接了好几个村。今年春天大旱,一滴雨也没有下,河里的水断流了,只在低洼处,剩下一洼一洼的水。河床上长出一丛一丛茂盛的芦苇来,还有一种叫不上名字的植物,长着有一个豁口的碧绿的叶子,正在开着白花。河道不用清,这些植物也不用管,大雨下来,水位上去,它们与空气隔绝,长势自然就被抑制了。
河道和村里的排水沟,过了年后,虽然没有下雨,村主任已经安排梁超几个办事员检查好几次了,这次例行检查,主要是看看有没有被垃圾堵住的情况。村子不小,备不住有人家不自觉,贪近便,往低洼处倒生活垃圾的情况。
梁超依然是第一个到大队的人,不得不说,在所有这些办事员中,梁超是工作热情最高的一个。
梁超坐下来,往茶杯里续了水,坐下来,喝几口。办公室里陆续有人来。书记最后一个到,招呼大家,“别坐了,开始行动吧。按照划好的片,各人检查各人的。”
梁超负责村西那一片,从柏油路开始往东数一共三趟房子。这三趟房子共用一道排水沟,就在柏油路东侧,从南往北大约五百来米。这道排水沟现在倒是通畅,春天没下雨,草都是枯的,梁超直接在排水沟里走,看见有从柏油路上滚落的垃圾,就顺手捡起来,扔到排水沟东边的地里去。
对自己管理的片区,梁超心里有数,也就不着急,慢慢地走。统共五百来米的路,慢慢走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快走到河畔的杨树林里。这片杨树倒是茂盛,在这样干旱的天气,能有这样旺盛,主要就在于根深叶茂。后来栽的就不行,一共没生几片叶子,而且大多已经落下,地上有薄薄的一层落叶。
梁超在树下的石板上坐下来。这块石板还是他从河里搬上来的,有个四五十斤重,平整的一面向上,尖的一面往下,垫了几块碎石头。黑云从北边压过来,没有风,格外闷热。
坐下来的梁超有一点儿愣神,这一会儿平静下来了,他可以再捋一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昨天晚上和他们几个吃饭的时候,他收到十里香的信息,说有事想和他聊聊,问他有空没有。这时他刚喝完一瓶啤酒,就有意不再喝了。他们见他不喝,觉得意外却也高兴,因为梁超喝起酒来没完,谁也捞不着早点儿回家,次数多了家里人老是埋怨。不喝酒吃饭就快,他们吃完饭还不到八点钟,这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算是早的了。
从饭店里回来,他们一块儿往回走,那几个直接回家,梁超故意往村委打了个转儿,坐了一会儿,估摸着他们都到家了,就给十里香发信息,让她到村委来接他。信息发过去,不到两分钟,十里香的车就已来到,两个人像出笼子的小鸟、胜利大逃亡般,沿着公路往前奔。
这个点儿,有许多偏僻而有名的饭庄才刚刚开始热闹,因为夏天么,天黑得晚,八点钟,天才刚刚擦黑。十里香带梁超来的这个地方,在半山腰上,梁超从没有听说过,难为十里香怎么找来,她可是十多年没在家啊。
两个人在一个简易小包间里,只要了两个硬菜:大盘鸡和鸿运当头。鸿运当头其实就是猪脸,在这种山野地方,起这样文绉绉的名字,一定是老板去过某个大饭店,刻意学来的,和其他菜名明显地不搭。
梁超一看上来的菜,开心极了,这才是他真正喜欢的菜品,鸡肉炖粉皮,猪脸就大蒜,再来半斤白酒,真有那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爽之气!再加上此时的十里香,给他倒上酒,正贴心地给他剥着蒜皮儿。
十里香边剥蒜,边亲密地靠近他,小声说,“听说峰通那里存钱利息高,你有没有认识的业务员?我有一点儿钱,想存进去。”梁超看了看周围,见大家都在吃饭聊天,没有人注意他们,也小声说,“原先村里的会计,可能是那里的业务员,不过得私下里打听一下,他们办得挺秘密。”十里香问,“不知道靠谱不靠谱?”梁超说,“靠谱!我家在那里存了好几年了,利息都快比本金高了。”
十里香肯对梁超聊金钱方面的事,让梁超倍感亲近。十里香孩子的父亲,在股市上有投资,耳濡目染,十里香多少懂些,后来自己开了户,几万块钱在里边小打小闹,倒腾来倒腾去,被深套,不敢往里投了。回来以后,打听到这家公司,就找梁超问问有没有知根知底的业务员在里边。她手里有钱,连爹妈都不肯说,反倒给梁超说了,可见女生外向,是靠不住的。
十里香给梁超聊起股票基金,梁超一愣一愣的,这些他都没有接触过,他在网上最重要的活动就是游戏通关,资金方面竟然没有任何接触,他和十里香虽然同龄,却好像是两个时代的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两人边吃边聊,风贴着皮肤吹,多了一份凉意,梁超不觉得,酒精在肚子里烧,热辣辣的。十里香感觉凉,回车拿了长衫,又顺便打开后备箱,给梁超拿了一瓶山楂汁。梁超让十里香少喝点儿酒,十里香不肯,说,喝了酒没办法开车,我把你从家里拉出来,得安全地把你送回去。
从饭庄下来,沿着路往南走,走了好久,进了市区。车子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和梁超车上的劲爆舞曲大不相同。到一个繁华的小吃街,十里香靠路边停车,自己下车,去店里买东西。梁超探出头去看,霓虹灯闪着字样,“雨落明湖咖啡屋”,猛然想起,自己二姨家的表妹紫衣,她对象家里就开咖啡屋,好像就叫这个名字。梁超下意识地缩缩身子,生怕被人看到。摸出手机来看了看,见时间已经快十一点,感叹城里就是城里,比老家繁华,老家那里这个点儿,人们都睡好几觉了。梁超半躺半倚在副驾驶上,不自觉地把手机关机了。
十里香从咖啡屋里走出来,打包了两杯热咖啡,自己喝一杯,递给梁超一杯。咖啡这种东西,梁超不能说没喝过,但是很少接触到,这次跟着十里香出来,算是享口福了。喝完咖啡,十里香发动车子,出城,上高速,她笑着问梁超,“咱俩私奔吧!我拉着你去海边。”梁超说,“怎么不行!你拉着我,你带着钱,我啥也没有。”梁超就一个嘴,吃吃喝喝也就罢了,到真事上就怂了,或者说,十里香的魅力还不足够大,他不肯为她丢妻弃子。
十里香从高速上下来,往河内村方向走,拐上了一条小路,在一个树林里停了下来。车外电闪雷鸣,车内情绪弥漫,这种氛围里,似乎不发生点什么,对不起谁似的。车子停了两三个小时,梁超醒来时,见十里香还睡着。推推十里香,说,“回吧。”十里香问梁超怎么办?梁超说,“你把我送到村委,从外边锁上门,我今天不回家了,得闹翻天了。”
梁超到值班室时,看看墙上的表,四点了,天一会儿就亮了,虽然下着雨。他让十里香给他锁好门,到床上再睡一会儿。这一晚上,又是酒又是肉的,可把他累坏了。
2024年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