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王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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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朱红的大门，门前的榕树丈八高，浓密的叶子层层叠叠，好似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门前的烈日。树荫下，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时不时地有手抬起，白的、黑的、胖的、瘦的，抹一下额头上的汗。

一丝风都没有，烈日蒸烤着大地，热气不断地从包裹着大树下的人们。树下的人们动一动的愿望都没有，都伸长了脖子，盯着朱红的大门，恨不得把大门盯出一个洞，看看里面的场景。

这是淮阴蒋家今日门前的盛况，其实，这盛况已经持续两天了。

“听说蒋家来的这个画师，技术是非常非常的高超，曾经给皇上画过像，还得了赏赐。是真的吗？”王丁问身边的人。

“我也是听说，你看见蒋家门前的那两辆马车了吗？”

“马车怎么啦？”王丁一脸的疑惑。

“那辆枣红马的是道台老爷的，那辆青色马的是府台老爷的，这都是来画像的。”

“听说这人很随和，求画都给画。”身边人议论道。

王丁握了握自己的拳，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从日升到日落，晚霞铺满了天边。

终于排到了王丁。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仆人后面，来到连廊的一角，只见一个留着长髯的中年男子，想必那就是李山人了，只见他手持毛笔，笔起笔落 间，一幅画就完成了。

“像，太像了。”求画的人激动地喊着。

王丁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

那画似乎具有魔力，画上的人好像会动一样，和本人简直神似。

王丁也是个绘画爱好者，今日一见，彻底被李山人折服了。

“李先生，这是我和您提到的王丁，是我故交的儿子，自小就喜欢绘画，想拜您为师。”

王丁忙上前行礼。

“所谓绘画，最重要的是什么？”李山人看了一眼王丁。

“不断地练习。”

“你练多久啦？”

“三年。”王丁从包袱里拿出画递了过去。

半晌，王丁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先跟着打打下手吧。”

王丁喜出望外，一撩衣襟就跪了下来。“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自此，王丁开启了学徒生涯。

每日任务就是让他上街去观察人，回来画。开始王丁觉得很新鲜，可日子一长，心里就犯嘀咕了，这师父也不教我技术，就是让我观察、画。什么时候才能学呢？

“您的画技，是反复练习练出来的吗？您画得这么逼真，这是什么原因呢？”王丁忍不住问道。

李山人微微一笑，“庖丁解牛的故事知道吗？”

王丁点了点头。

“文惠君问庖丁:‘技盍至于此乎？’庖丁是如何回答的？”

“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王丁随口答到。

王丁愣住了，仿佛闪电一样，有什么脑海中闪过。

“是道胜于技？”王丁确认道。

李山人赞许地点点头，“先观察形体，绘其行，你如今已做到了不失真。接下来做什么呢？”

“求神？”

“是的，在对人更加熟悉的基础上，你要试着舍弃了他们的模样，忘掉他们的形体。要遗形求神。”

“遗形求神？”王丁挠了挠头。

“在人们的俯仰之间、远望之际、笑颜神态、性情方面（不断）探求，直到你的内心清楚了，有了想法。”李山人点拨到。

王丁进入了绘画的第二阶段。

每天上街更勤了，看着路人的或喜或忧，或面无表情，勾勒他们的样子与生活，每当有了想法，便在心中做一番规划，等一切清晰了，才调和好墨汁，调配好颜色，沾墨润笔而画在白绢上。

开始的时候，画上的人就是画，呆呆的。

渐渐地，王丁看到画中人会朝他眨眼了。

他将这一发现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师父。

“等画中人能和你不停地言谈说笑了，你就可以出师了，剩下的就看你的悟性与造化了。”

王丁郑重地点点头，在师父指明的“道胜于技”的道路上一路走了下去。

素材来源:《序技赠写真李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