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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母亲

2020-07-27  本文已影响0人  海底浪花

                想起母亲

        晨练回来,在小区门口碰见两个老家的老人,每次在城里遇到老家的人,我都会主动上前问好,也许是因为我自从上了高中后在老家呆的时间太少的缘故,他们大都一时想不起来我是谁。

        所以,每次和他们打招呼,我就报上自己的队组和大哥的名字,他们就一下子就记起我是谁了。

        这两个老人跟我老家是一个队的,我估摸他们都已经过了花甲了吧!其中那个眼睛有点问题的婆婆约摸快八十了吧!

        我站在他们面前,叫了声“婶!”,那个年轻一点的大婶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立刻反应出我是谁了,她叫了声我的名字。

      可是年纪大一点的婆婆却没认出我来,大婶就在她耳边大声用几乎吼的声音说:“他是宝利,军利他兄弟啊!”婆婆这才好像认出了我,喃喃着“原来是宝利啊!”。说着,还揉了揉眼睛,仔细把我端详了一番。

        婆婆已经满头白发,脸上的褶皱跟树皮似的,眼窝深陷,但这样大的年纪还能自己来城里,说明身体挺硬朗的。

      我记得她是我同学的奶奶,小时候听母亲说她常年在城里贩鸡蛋。

      有一次,我在公路边还看见她在等去城里的公共汽车,跟前放着两个特别大的竹篮,里面装满了白晃晃的鸡蛋,竹篮上用透明的塑料蒙着,等公交来了,她两手一提那竹篮就被她送上了公交车,那时她比现在还瘦,我当时还想她的劲咋就那么大呢?

      多年以后,听说他的小儿子在外面打工时,挖井遇难了。她就给儿媳妇招了个女婿,唉!都是苦命的人啊!

        大婶的年纪估计比母亲要小,她的小儿子比我大几岁。我其实在城里见过她几次,每次都见她在城里的某个菜市场或者街头买菜或者红薯。

      她个子不足一米五,黑瘦黑瘦的脸庞上长满了许多星星点点的黑斑,头发看起来很稀少,一说话就露出了满嘴黄牙。听大哥说,她儿子前几年在建筑工地上眼睛受了重伤,什么也看不见了,后来就在家呆着,再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人就没了。大婶告诉我,她给儿媳妇也招了个男的,人家毕竟不是亲的,把钱看得重,每年只给她四千元,就什么都不管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农村人的命运是苦的,尽管现在农民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可是他们依然是社会的最底层最辛苦的一个群体,农民的日子过得再好,他们在心底里还是羡慕城里人的生活,总觉得城里人穿得干净,干的是轻省活,吃的是国家饭,经济有保障,就像他们说我们教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工作时间不到一半,旱涝保丰收。

      其实,我知道,农民们羡慕的不是城里人的吃住,而是觉得他们大多有份体面的工作,有知识,有文化。农民们再苦再累,也是希望家里有个大学生,能够光宗耀祖,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

        所以,每次在街上碰见老家的人,经过我介绍后,他们总是会问我:“你在城里买的房吗?你媳妇也是教书的吗?”

        当我说是后,他们的眼神里总是含着一种羡慕,其实那是我自以为是的结果,比起他们,我只能是惭愧。许多像他们一样的父辈,一辈子用自己的勤劳和辛苦在老家盖房子,先大房,后楼房,养儿育女,为他们娶妻送嫁,哄孙子,坚强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我们的农民才是这个世界上生存能力最强的一群人,他们有着小草一样顽强的生命力,绿着生,绿着死,生生不息。

        我问清了两个老人来城里的缘由,原来婆婆十几年前曾经给我们小区的一个工人照顾过老人,她们专程是来找她的,但是只知道人家的名字,却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我把她们领进小区,让婆婆坐在门房大爷的椅子上,然后向物业打听了一下,原来她找的人出去锻炼身体了,十点多才能回来。

        我就邀请她们去家里坐一坐,可是她们拒绝了。我这才询问她们找这个人有什么事,婆婆才一五一十地道出了缘由。

        原来她们是托付那个人来为我们村一个寡妇说媒的。那个寡妇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去年她的丈夫得了癌症走了,留下二个孩子和一个老人,女儿在读大学,儿子还在上初中,家里的房子盖得相当阔气,可是现在孩子没了爸爸,家里就缺了顶梁柱,日子过起来就难喽!

        这不,她们这次来就是想找找城里当年的熟人,帮这女的招个条件不错的女婿。我一听,原来是为这事,我以为她们是为了自己的事,却没想到……

        唉,都是苦命的人啊!

        苦命人看不了苦命人遭罪,苦命人的心格外善良。

      或许她们因为有着儿女不幸的经历,所以更加生了份深深的同情。

      于是,她们才不顾炎热,坐车到城里,再导车来这里,不就是想拖个熟人做一件善事吗?

        可是,那个熟人是不是还记得婆婆当年的保姆之情,愿不愿意受这份麻烦,肯不肯接待她们?我不得而知。

        但是,我知道婆婆大婶她们是带着希望来的,总不能让她们失望地回去。

        我拨了那个女的家的门铃,可是没人接。听说,那女的每天锻炼到十点多才回来,可是这会才八点刚过,她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又一次邀请婆婆她们去家里坐坐,可是她们始终没有答应。

        我知道农村人来城里的感觉,许多年前,我在城里没有房子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总觉得城里人的家里是轻易不能去的,好像总觉得城里的屋是那么小,厨房是那么小,连吃饭的碗都是小的,城里人那么讲究卫生,进门还要换拖鞋,农村人进了城里人的屋,那是十万个别扭和不自在啊!

        连大哥都轻易不来家里,总觉得麻烦我,何况她们只是我的乡党。可是,我知道我是诚心诚意的,我愿意她们在家里坐一坐,因为见到她们,我就像看见了母亲,看见了故乡的模样,原来故乡在我的眼里就像眼前这两位老人一样充满坎坷和沧桑,我不愿看到故乡的人都如她们一样辛苦而坚强地活着,就如鲁迅《故乡》中的中年闰土,轮回着命运的悲苦。

        倏地,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年在教《故乡》时,我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那是因为在农村,还有许多像她们一样命运多舛的农民,可是,我又能改变什么呢!只能是同情和伪善罢了!

        大婶她们说是要等一等,我就只好站在她们身旁,小区里过往的人不时地张望着她们,有的投来一种异样的眼光。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来自农村的人在城里住久了就有点瞧不起农民了,可是他们不能改变的是他们出生在那个给了他们生命和滋养的土地上,他们的骨子里流着农民的血液!

        只有当他们回到故乡时,他们方才记起他们也是农民的孩子,便多少有些愧疚不该鄙视农民,可是有些人一回到城里的家,便又忘了自己来自哪里,这或许就是人性吧!

        可是,那时那刻,我却一点儿不觉得自卑,却多少有些自豪,仿佛母亲就站在我的面前,故乡的模样是那么亲切!

  大概是大婶看出来我的为难, 督促我回家,说她们再等等。 可是,我不想扔下她们不管,让她们坐在门房干等着,然后我一个人溜回家。好像家里来了客人,我于她们不闻不问。那我是不是真的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忘记了我是农民的孩子,只不过在城里住着?

        婆婆见我不回去,便说她们要出去到附近的市场转一转,我知道婆婆怕麻烦我陪她们等。我赶忙去附近超市买了两瓶矿泉水塞给了她们,目送着两个老人迈着蹒跚的步子,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小区的大门。

      临走时,大婶还不时地叮嘱我:“孩子,抚养两个娃可不容易,钱要省着花,有时间了回老家看看……”

      听着大婶的话,目送着她们的背影,我忽地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那个久违的故乡,心便飘向那个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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