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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凶手

2019-07-29  本文已影响79人  啊珊的小板凳
文|啊珊

001

刘爱红死在了医院,儿子王涛处于昏迷状态。

甸子村村民议论纷纷,这是有人下毒,而大家认为最可疑的凶手,竟是刘爱红女儿,王萍。

最先接触刘爱红和王涛的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是他报的警。

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甸子村穷,山路十八弯,村民主要收入靠种地。

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王萍也是务工大潮中一员。

弟弟在家小学都没读完,因为父亲身体不好,干不了农活,他要帮母亲干农活。

王萍在外面第四个年头,遇到意中人,男孩老实本分,对王萍体贴入微,就是穷,俩人甜蜜恋爱两年多,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王萍在外打工这些年,每月都寄钱回家,从不间断,直到自己怀孕,她身子弱,工资用来补身子了。

在穷地方,女孩是要用来换高额彩礼的,王萍深知这点,且弟弟将来娶媳妇也要钱。

她知道父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但她跟男孩是真心相爱,觉得有了孩子,生米煮成熟饭,父母只能点头同意。

一起外出打工的村民见王萍肚子鼓了起来,便碎嘴告诉了刘爱红,刘爱红吓得一身冷汗,赶紧编了丈夫病重的消息,骗了王萍回来。

父亲经常胃痛,疼起来在地上直打滚,所以王萍并未多想,挺着肚子回家了。

当晚刘爱红就把王萍软禁了,任凭她如何哭喊,都不放她出来,关在黑漆漆的地窖,吃喝都不管。

父亲看不下去,偷偷送了米粥给王萍喝,王萍央求父亲放自己出去,她跟那男孩是真心相爱。

父亲无奈又悲凉:“女儿啊,下辈子投胎投个有钱人家吧,你弟弟没钱娶老婆,你妈已经帮你找了婆家了。”

刘爱红帮女儿找的对象是个鳏夫,年近半百,脸像风干的瘌蛤蟆皮。

老头腰包鼓,给得起刘爱红开出的彩礼,刘爱红笑弯腰,活脱脱一条哈巴狗。

刘爱红跟丈夫商量,把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悄悄弄死,要是让婆家知道女儿肚里有了种,彩礼大打折扣。

丈夫不同意,这是作孽啊,彩礼少点就少点吧。

刘爱红执意妄为,利益熏心,又不敢光明正大带女儿去医院,直接在她饭里放了流产药。

王萍疼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打滚,喊声凄惨,像黑夜里落单的母狼,两腿间血咕咕流,她手捧着流出来的那坨滚烫血肉,哭得肝肠寸断。

男孩中途来王萍家找过她,苦苦哀求刘爱红,当时王萍被刘爱红绑在地窖,嘴里塞了棉布,急得用头撞墙。

刘爱红冷冷告诉男孩,孩子打了,王萍嫁人了,男孩失魂落魄走了。

王萍嫁给鳏夫也没过上好日子,男人前妻生了个女儿,指望王萍生个儿子,但王萍连续生了两个女儿,男人酒喝多了就龇牙咧嘴,对王萍拳打脚踢。

王萍被打多了,就想逃,可放不下这一双女儿,况且父母收了人家这么多彩礼,自己走了,男人不把父母家给抄了。

男人给的彩礼钱,并没有用来给弟弟娶媳妇,因为王萍父亲的胃病一年比一年严重,最后发展成胃癌,钱都用来治病了。

可惜最后还是人财两空,刘爱红成了寡妇,王涛也没能娶上媳妇。

002

刘爱红中毒那天正好是丈夫祭日,王萍买了两斤白肉回娘家,准备煮了中午一家人去坟前祭奠。

王萍煮了一锅玉米面粥,炒了一点简单素菜,放在一起一搅,就是早饭。

按照惯例,母亲跟弟弟先吃,吃剩的才轮到她吃,她便去厨房煮肉,肉还没煮熟,母亲开始呕吐,然后就晕了。

姐弟两慌了,赶紧喊来同村大伯,用板车把母亲推到赤脚医生那里。

赤脚医生一听是刚吃完东西就呕吐昏迷,怀疑是中毒。

随即让把病人送镇上大医院,不能耽搁,正说着,王涛又出现了同样症状,晕倒在地。

现在一家人只剩下王萍做主了,王萍擦了擦额头汗珠,叹了口气,望向医生。

“我身上只有十五块钱,我夫家不会给我一分钱。”

“大伯,要不你借我点钱吧,我把他们送到大医院。”

大伯低下了头,现场陷入僵持,没人说话,王萍不知所措,只能回家。

她以为大伯会把母亲和弟弟送回家,然而没有。

围观村民纷纷劝说大伯,毕竟两条人命,大伯抵不住舆论压力,跟赤脚医生把人送到了镇医院。

结果出现了开头一幕,刘爱红抢救无效当场死亡,王涛命保住了,但处于昏迷状态。

这件事引起了赤脚医生的警觉,至亲中毒,作为唯一的亲人不应该是转身回家,而是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救人。

村民觉得是王萍在报复刘爱红,毕竟刘爱红曾经拆散了她的姻缘,还对她孩子下黑手。

调查事情的警察跑到刘爱红家,发现王萍并未回夫家,而是在后院喂鸡,便告诉了她母亲的死讯,王萍愣怔片刻,红了眼眶,然后低头。

“我没想到中毒会死人。”

“我以为什么病扛过去就好了,就像我当初我一样,孩子流产,我血都快流光了,最后还是挺了过来。”

警察面面相觑:“医生说了早饭可能有问题,你为什么还要给鸡吃?”

王萍抬起了头:“人金贵,不能吃,鸡没人金贵,总能吃吧,种地很苦很苦,粮食来之不易,倒了多浪费。”

警务人员无言以对,继续审问:“为什么不送他们去大医院?”

“我身上只有十五块钱,我夫家不会给我一分钱,唯一的亲戚就是大伯,大伯当时没说借钱给我。”

警务人员一声叹息。

“我爸治病把家里钱全拿去医院了,钱没了,人也没了。”

“我妈当时就说,还不如让他死家里。”

警务人员恻然,好冷血的妻子。

但案子还是要侦破,警察在屋子里转了很久,锅里的早餐已经全部喂鸡了,锅也洗了,那就意味着取证只能宰鸡了。

到后院一看,鸡也全死了。

工作人员更加肯定毒就在早饭里面,语气也变严厉了,直接质问王萍。

“是不是你下的毒?”

王萍倏然间睁大眼:“我恨我妈,但我不会杀人,你们不要冤枉我。”

早饭是王萍做的,就王萍没吃,事后还把早饭全喂鸡,锅也洗了,所有一切都指向王萍。

但王萍一直否认,急得眼泪哗哗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案情陷入了僵局,只能等鸡肚子里的饭化验结果出来。

003

就在此时躺在医院的王涛醒了,大家都以为他会指证王萍,然而没有。

他说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我前几天捡了瓶盐,对,应该是那盐有问题,我当时心里犹豫过,但毕竟只是一瓶盐,我也没多想,回家后我倒在了盐罐子里。”

“捡的那个瓶子,我仍在家门口的小溪边了。”

有了这条线索,警察赶紧跑去他家小溪边找,一顿地毯式搜索后,终于找到了那瓶“盐”。

瓶子上赫然写着,亚硝酸盐!

王涛小学没读完,算半个文盲,只认得那个盐字,又贪图小利,便带回了家。

王萍哪知道这些,且他们家做饭本来口味就重,剂量超标,人中毒,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边市里化验结果也出来了,证实就是亚硝酸盐!致死剂量是3克,中毒量约为0.3克。

那这种剧毒药品哪里来的呢?

当时山里发现了一个矿,有个矿业公司进山开矿,并且给村里修了唯一的水泥路,也是这条路让村民有了机会了解外面的世界。

王涛那天到村子的街上购物,正好路过矿业公司门口,看到旁边垃圾堆里有个棕色瓶子,上面写着某某盐。

用指头沾了一点(剂量很小)尝了一下,咸的,思索片刻,便带回了家。

真相水落石出,王萍洗脱嫌疑。

矿业公司知道这件事后,派了代表来到医院,买了些东西,算做是慰问。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有家律师机构得知此事,愿帮王涛免费打官司提升知名度,亚硝酸盐属于剧毒药品,有严格的处理流程,怎可随意丢弃?

官司赢了,王涛获得一大笔赔偿,他把赔偿款全部取了出来,铺在床上。

“没想到母亲的命这么值钱。”

004

他用这笔钱翻新了房子,又买了彩电,空调,还买了辆摩托车,村里好多姑娘觊觎赔偿款,媒婆纷纷上门说亲。

就连王萍男人也惦记上了,唆使王萍跟王涛借钱,说是想开个养殖场,以后赚到钱就还。

王萍是去借钱了,但不是借钱给男人开养殖场,而是求弟弟借钱给自己,把彩礼钱还给男人,她想跟男人离婚。

这些年她没生出儿子,男人常常家暴他,她当着王涛面卷起袖子裤脚,青一块紫一块。

她弓着腰,泪盈于睫,苦苦哀求王涛,王涛眼皮半垂,不为所动。

“你打工的钱和彩礼钱都用来给爸爸治病了,又没花在我身上。”

“而且我现在有了对象,结婚也要花钱。”

王萍黯然,擦了擦眼泪,步履蹒跚走了,背影伶仃。

她心里默念父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下辈子投胎投个有钱人家。

贫穷让人绝望,人性的自私更是让人窒息。

王涛抱着娇艳女友,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笑靥如花,婚宴请了全村人来吃饭,觥筹交错,排场很大。

王萍这边没借到钱,回去又遭丈夫一顿毒打,丈夫打完她还不解气,竟然打了两个女儿,女儿被打得鼻青脸肿,耸着肩哭,气息都喘不匀。

王萍眼睛猩红,咬着后槽牙,她早已受够丈夫虐待,打她她不怕,但是打她女儿,她的心脏仿佛被揉捏,鲜血直滴。

当晚,她带着两个女儿,偷了家里钱,跑到了车站,她对娘家已无任何牵挂,她要带女儿去大城市,不想女儿长大后重蹈她的覆辙。

日子会很苦,但王萍不怕,她本就是苦水里泡大的,深知被人操控的人生多么无奈悲凉。

女儿懂事听话,白天就呆在屋子里,王萍去厂子里上班,晚上给两个孩子做饭,母女相依相偎,互相取暖。

王涛在村子里得瑟得没边了,男人找不到王萍,便跑去王涛家要当初的彩礼钱,王涛哪里睬他,大门紧关。

男人憋着火,暗暗使坏,那天王涛骑着摩托车,哼着小曲,悠然自得。

男人突然倒了一簸箕黄豆到路中间,王涛一个急刹车,人还是飞了出去,头撞到路边石头,当场昏迷。

到医院时,医生说要把脑袋里淤血清出来,要做开颅手术,王涛娇妻一听费用,脸上爬上一道青黑色暗光。

她回到家收拾了包袱,卷了王涛的钱,逃之夭夭,王涛躺在医院,现在只有王萍能救他了。

可王萍走时,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医生看着昏迷的王涛,无可奈何摇摇头,医院床位很紧。

王涛只能自生自灭了。

穷确实可怕,比穷更可怕的是人性的冷漠,自私,对生命失去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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