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五）

仇小刀毫无声息的隐藏在一株梅树的雪堆下，一动不动。

自从十三年前出走的那个风雪之夜后，他再也不惧怕寒冷，他像块冰一样躺在雪堆之中，静寂得如同自己也是冬天的一部分，他几乎可以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

他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来过这个园子，那时的梅花还不很多，一棵棵看上去瘦骨伶仃、无精打采，楼轻雪指着一瓣苍白的雪梅说：“看，天昊，这花多像你啊！”她说完就嘻笑着跑开了，剩下仇小刀颓然地站在那里，想着像自己一样羸弱的梅花和像梅花一样单薄的自己。

逝去的时光如同轻轻绽放的花朵，凋谢之后才会知觉，如果楼轻雪现在见到自己，还会说同样的话吗？

天色渐明，仇小刀已在雪中藏了四个时辰。

地面上传来陆陆续续的脚步声，还有人们说话的声音，他当然也听到了楼轻雪和楼万重的声音。

最后他听到楼轻雪的琴声在距自己不到五尺的地方响起，也听到了利剑划过寒冷的空气和楼轻雪发出的一声惊呼。

 他根本不及细想，双臂一振，便破雪而出。

两名刺客的剑尖距离楼轻雪已不到半寸，仇小刀虽早已知道这二人潜伏在自己附近，但根本料不到他们刺杀的目标竟然是楼轻雪。

寒光在雪地里一闪，仇小刀冰冷的刀锋忽然从两名黑衣人面前划过，二人的手中的短剑已被齐齐斩断，同时楼轻雪只觉一股劲力从侧撞来，将她推到一边。

便在此时楼万重雷霆万钧的双掌已经击中两名刺客的后心，那二人口中鲜血狂喷，被震落一丈开外。

一阵风吹过枝头，雪花漱漱落下，园中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楼轻雪面色苍白地站在梅树下，她就这样看到了仇小刀。

   “天昊，是你吗？”她的脸上夹杂着欢喜和惊奇，就像小时候在曲折的小巷里捉迷藏，忽然发现了对方一样。

   斗笠遮住了仇小刀的半边脸，蝉翼刀已经隐在了袖中，他想，应该没人会认识自己吧。

   “你认错人了。”他冰冷地回答，却下意识的将头转向一边，不敢去正视楼轻雪的目光。

    楼万重似乎真的没有认出仇小刀，他拱手道：“多谢足下援手，楼某感激不尽。”

仇小刀一言不发，他压低斗笠，准备离开。自己的行藏已经暴露，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决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正是他一贯的作风。

  孤鸿道人忽然道：“且慢，这位施主还没解释为何会藏在这万梅园中呢？”  

仇小刀淡淡道：“我今日赏梅来得早了一些，不想在雪中睡着了，道长莫要见怪。”

孤鸿笑道：“当真是前来赏梅，为何现在又要走了？”他的话音方落，散坐四周的几名武林大豪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有意无意的阻在仇小刀身前。 

又一阵风吹过，花香更浓。

仇小刀的目光慢慢扫过这些人：“我素来喜欢安静，这里太吵，想要离开了。”

话音未绝，他的身影忽然拔地而起，向后倒飞出去。身形方掠出丈余，忽觉得丹田之中空空如也，一丝真气竟然流转不畅，呗的一声又坠回地上。 

一缕梅花的清香，再次飘进仇小刀的鼻孔，他抬头看去，孤鸿、楼万重等人也尽皆瘫坐在地上。

唯有一个白衣人好整以暇地站在雪地里的香炉旁，面带微笑。

那人正是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