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魂
昨天读《灵魂有香气的女子》,里面一句话勾起了我对潘玉良的记忆。
书中是这样评价陆小曼的:“她的教育体系中,需要的是爱和婚姻,而不是成就。所以,她绝不会像潘玉良一样努力,成为画家,赢得身份和地位;也没有必要像林徽因一般求学,怀揣改造社会的理想。”
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看过的《画魂》,这部以潘玉良为主角的自传式电影。在民国那个富家女孩争当名媛的年代,鲜少有通过自身努力去冲破命运束缚的贫家女。
纵使被丈夫讥讽为“小脚与西服”的旧式女人张幼仪,她挣脱了破碎的婚姻,后来成了上海时尚界翘楚云裳公司的掌舵人。她的成就半是凭借自身本事,半是倚靠背后的豪门巨族。
而潘玉良,这个曾经的青楼女子,摇身一变成为西洋画教授,旅居海外,开办画展,之后她的画陆续运回,变成博物馆里最珍贵的藏品。
她是30年代中国画坛的风云人物,连徐悲鸿这样的国画大师都曾为她的画展特地撰写《参观玉良夫人个展感言》。
他这样写道:“玉良夫人游踪所至,在西方远穷欧洲大陆,在中国则泰岱岳黄山九华,夫穷奇履险,以探询造物之至美,乃三百年来作画之士大夫所决不能者也。”
画魂一个旧式女人,没有家族的倚靠,凭借孤苦生活里的顽强与倔强,硬生生地成了民国艺术史上的巾帼英雄,这样的传奇更让人好奇与赞叹。但纵观她的一生,她又是孤苦的女人,终生与爱人分离两地。
她出身于江南普通的刺绣之家,父母早亡,14岁被舅舅卖入青楼做妓女。她一生最好的运气就是在青楼里认识了潘赞化,这个终生资助她勇敢追求自己梦想的男人。
她在画画上面是有天分的,再加上她的勇敢和执着,她稳稳地走在追梦的道路上。潘赞化是她生命中的贵人,她想给他绵延子嗣,可早在青楼的那碗绝子汤喝下肚的时候,就已经断了她的这个念想。
她不得以,只能写信给他乡下的原配,让她来到上海给潘家延续香火。两个女人围绕着一个男人,她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这促成了她的第一次远走。
她飞往巴黎,继续她的画画事业,租住在廉价的小公寓里,过着清苦的生活。难以想象在异国他乡,她遭遇和经受了多少磨难,才逐渐在那座繁荣的都市稍稍站稳脚跟。
画魂看到她第二次远离故土爱人,和丈夫难舍难分的情景,不自觉地落下了泪。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相聚与分离,此后远隔重洋,他们除了家书寄托思念,再也不能深情相拥。
在民国,她确实是一个思想前卫的女子,在上海美专教书的时候,她遭遇围攻。在所有人都不认同裸体画是艺术的时候,她充当旗手,率先展出裸体画。
那几个耀眼刺目的字“婊子与嫖客”彻底打碎了她那颗想要用一身技艺为艺术献身的心。
此后经年,她多次想要回国效力,但因为各种原因,总是耽搁。当听到丈夫去世消息的时候,她几乎站不稳身子。她把自己锁在阁楼里,不停地画,晚景凄凉。
虽然死后,她的画作全部被运送回故里,也完成了她的遗愿,但生前,她确实是悲苦的。一个人在巴黎几十年,与爱人相隔万里,渴盼与思慕时时在心头,泛起酸意,化作鼻头的泪水。
画魂艺术家总是有一颗天真的心,他们的志向辽阔,悠远,但是生活里面总是穷困潦倒,精神上饱受折磨。
上次看蒋勋的《梵高》之后,我才了解到梵高最初的梦想是做一个布道者,而不是成为一个有名的画家。他看到那个时代许多家庭贫困,生活凄苦的煤矿工人,内心升腾起要布施的念头。
他和他们一样待在地下几十米深的采矿区,两手黢黑,身体感受着地底的湿热,他用这种苦修来磨练自己感知穷人的心。
画魂后来,他住进疗养院养病,那段时期,他开始画作。他画昏暗煤油灯下吃土豆的人,画刚失去一切的瘫坐在椅子里绝望的人,画一切生活里的苦难,因为他惦念,也想要拯救。
他画浩瀚无垠的星空,热烈的向日葵,癫狂的自画像,都是他内心世界的象征。他的狂热把高更吓跑,他的狂热驱使他创作出可以传世的艺术。
可是,他在不堪忍受的精神折磨下,最终选择了自杀。他深陷泥潭里,却总想要去拯救他人。
他们都是伟大的艺术家,画的是生活,更是那颗高贵的灵魂。
画魂潘玉良生前卖出的画作很少,她生活穷困潦倒,死后画作全部被运回国内,成为国宝。梵高弟弟提奥是很厉害的艺术品经纪人,但梵高生前卖出的画作寥寥,死后却在艺术界声名大噪。
艺术难道是需要艺术家们用一生去献祭才能证明它的恒久价值吗?我觉得是时代,它起到很大的作用!
因为物质的丰裕,很庆幸对于艺术家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时代,至少不用等到生命逝去才享有艺术的荣光。
4月上海的《草间弥生艺术展》,那一次去观展的人群广泛,上至中年男女,下至小朋友,场馆里人流不绝如缕。
草间弥生的版画为我们所知,需要感谢那些幕后的策展人,也需要感谢这个时代。愿所有用生命在追求极致的艺术家们,都能得到最好的款待!
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