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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一生苦难,却道尽人世欢喜

2018-07-12  本文已影响179人  祥林二嫂

最开始想要了解汪曾祺,是因为沈从文对他的那句评价“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看到的时候,我很好奇,大千世界文人众多,比汪老先生有名的不在少数,何以独独称他是“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想着想着,就决定拿两本书回来看看。

汪老先生是很受尊敬的文人,世人对他评价皆很高,所以他的著作也一直被大翻大卖,鱼龙混杂,我始终摸不准到底选哪个版本值得来看,直到发现了这本《汪曾祺自选集》,汪老先生在自序中解释说,之所以要出这样一部集子,一是因为当时市面上他的书大多已经缺售,需要一个新的选集满足读者的需求;二是因为这样的搭配组合,可以把他不同体裁的作品融合在一起,方便读者对他进行全面的了解,不用再去四处搜罗。瞬间觉得,正合我意。

《汪曾祺自选集》是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据说是“老头儿生前最看重的集子”,包含了汪老先生少量的诗,不多的散文,以及大量的短篇小说。这些作品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很“汪曾祺”。很汪曾祺的闲情逸致,很汪曾祺的随遇而安,他从不把感情表现得很满,相反,却总是很节制,带有一点音乐性,一点风轻云淡,一点欢喜,一点伤感。和他的人,他的人生,都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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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也值得享受

“我当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

这是汪老先生说过的一段话,让人直觉得讶异,如此欣赏苦难的态度,想必也是汪老先生的作品之所以“纯粹”的原因。

汪老先生一生经历诸多坎坷,曾被打为右派,流落下放,又经历了大革命的批斗,在他后来的回忆中,还隐隐记着当时发生过的事。

一天他照常上班,一上楼梯,过道里贴满了围攻他的大字报,说要拔掉编辑部的“白旗”,措辞很激烈,出现了“右派”的字样,他说,我顿时“傻了”,运动就是这样,突然袭击。像是一场暗算。但在回味之中,他也不忘调侃,说他血压高了,有数据可以证明,还说卫生局为了人民健康,应该制止这种突然性的政治运动。

在这场“暗算”中,他被下放到沙岭子,生活了四年,但这四年过得却不像是下放,反而像是“归隐田园”,听起来颇为享受。他起猪圈,刨冻粪,扛170斤重的粮食,下庄园干着农活,却也读书、写字、画画,享受他的人生。他说他画马铃薯,当然还画萝卜、葱、蘑菇,画各种蔬菜,但主要是马铃薯,画全国各地各式各样的马铃薯,画了一本《中国马铃薯图谱》,他画马铃薯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在一间屋子,画完一块,就把那块放在炉子上烤烤,然后吃掉。

在看《汪曾祺自选集》的时候,我就特别留意到了《果园杂记》和《葡萄月令》这两篇散文,他在文里写道“我是个喷波尔多液的能手,我觉得这活有诗意。”他不止一次夸赞喷洒波尔多液的过程,称那蓝色的液体很美,我当时不了解他,从未敢想,这是他在下放时期的经历所写成的文字。那种对于生活的热爱与关注,不分地点,不分情境。

然而,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被当作右派批斗,和历经文化大革命时遭受的种种屈辱与痛苦,他在后来的回忆中说,受过伤的心总是有疤的,人的心,是脆的。他在说那些曾被打成右派的文人,自然,也在说他自己。他受了伤,倒却也像是对此从未认真过,他将批定义为是一出荒诞剧,所有上场的人都是角色,而他的角色,只是专心过好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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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章是件纯粹的事

汪老先生喜欢静坐,静坐让人得以沉淀,让人思路清晰而饱满。他时常在每天清晨时,静坐一个小时,想想现在,想想过去的人和事,然后把它们串联起来,就成了故事。他的故事大多是这样写的,在静坐的回忆中激发出来的灵感,那灵感不仅自然,而且也纯粹得很。

汪老先生的作品一直有一种和谐之美,他说“我所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所以在读他的作品时,往往不能过深地挖掘,挖得深了,就跑偏了,就不是汪老先生的本意了。

但也不是说他的作品是可以随随便便来读的,读他的作品,需要对“写文章”这件事,多多少少有一点了解才行,若全然不懂,只当做热闹,想必能读出个悲喜,却读不出他文字里的精巧,感受不到他文字里的纯粹。

拿《大淖记事》来说,这算是汪老先生作品里顶有名的一篇,他自身对于这篇也赞赏有加。喜欢的人叹它构思精巧,不喜欢的人则称它“头重脚轻”,忘了人物,而在景物环境上耽误了功夫。

翻开《大淖记事》就能明白这种争论的由来。一般的小说,人物都是重点,开门见山,总要在前几回就交待清楚主人公,但这一篇却反其道而行之,主人公硬生生拖到了小说的中间才出现,前面大量的笔墨所写的,都是大淖的环境和风土人情。让人读起来,往往不能“单刀直入”,直觉得没那么痛快。

但《大淖记事》仍然被奉为经典,为什么?其实与它这出人意料的构思方式脱不了干系。汪老先生觉得,这样写文无可厚非,在他看来,短篇小说的结构可以是多样的,如果都是一个模子,那也就不能称其为结构了。而如今,我们往往为了结构而结构,少了几分这种洒脱的韵味。

此外,在《大淖记事》中,汪老先生自称有一“神来之笔”,就是当他写到巧云给十一喂药的时候,忽然写到“不知道为了什么,她自己也尝了一口”,他也不知为什么要那样写,只是觉得情感使然,觉得应该这样写。

“写作始终要贴着人物,用自己全部的情感去贴着人物,一旦贴不住了,人物就会“飘了”,就不具体了。”

所以在汪老先生的作品里,他一直贴着人物在走,那每一个人都是他所创作的,却不是他,相反,他是他们。比如在《异秉》里,张汉说王二“大小解分清”是成功人士的异秉,陈相公和陶先生因此在厕所里相遇;在《受戒》里小英子一句“给你当媳妇”,惊起了一只小水鸟;落魄里,烟鬼的女儿从扬州人的媳妇变成了南京人的媳妇;《鸡鸭名家》里,陆长庚赶鸭子的钱赌输个光光,最后又惊叹一句“没光,还剩一块”……

他的每一个人物走向都顺理成章,有着天然的悲喜,抑或嘲讽,抑或悲悯,抑或欢愉,这世间的情感,就在这几行字里,被一一道尽。而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他一直把自己当做是他们,贴着他们,所以才会有如此纯粹的作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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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沈从文那句“纯粹的文人”并不是胡诌的,更不是因为汪老先生是他的学生,为提自己的名声而大加吹捧,汪老先生确实是难得的写文章的人,不为成名,亦不为刻意表达什么,只是单纯的笔墨使然。

而他当作家也是,就如同他自己所说,“一个人为什么要成为一个作家呢,多半是偶然的,不是自己选择的。”他没有选择,却似乎做得更好。现在的文人想必不同了,刻意的成分太多,刻意追求的太多,刻意得多了,字里行间难免少了几分自在与自然,也就不那么纯粹了。所以想来,沈从文称他是“最后一个”也不无道理。

而今,当写作这件事变得日甚浮华,读一读汪曾祺,受一个感染和熏陶,回归文字的田园,想必是很有必要的罢。

简宝玉读书挑战打卡——《汪曾祺自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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