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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桉树森林

2017-11-05  本文已影响8461人  名贵的考拉熊
文/名贵的考拉熊的兄弟

还是先讲故事吧。

从前,森林里住着一只名贵的考拉熊。有多名贵呢?据说它很挑食,只吃桉树叶,如果今天的桉树叶不好吃,名贵的考拉熊就会生气,一生气就会上树,嘟囔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它每天都采摘桉树叶制作各种菜肴,煎桉树叶,炸桉树叶,红烧桉树叶,西红柿炒桉树叶——再把西红柿丢掉。

久而久之,名贵的考拉熊拥有了鉴别桉树叶的能力。

有一天,它去森林外围,看见一棵桉树闪闪发光,周边挤满了考拉熊。

它好奇地仰着脖子看,只见这棵桉树上漆了五个大字:天下第一桉。

桉树很挺拔,趾高气昂。众考拉熊无疑是桉树的拥趸,他们津津乐道:天下第一桉的叶子非常好吃!

于是名贵的考拉熊摘了很多桉树叶回家,心里很高兴。

结果桉树叶并不好吃,艰涩难咽。

名贵的考拉熊非常愤怒。它回到天下第一桉面前理论。

桉树不屑地轻笑:有能耐你自己长叶子啊?

天下第一桉的粉丝群情激昂,它们纷纷指责名贵的考拉熊:

你行你长啊?

长不出来就闭嘴!

你知道天下第一桉有多努力吗?

名贵的考拉熊很郁闷,它说:我长不出来桉树叶,但我吃过很多桉树叶。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经验很丰富。评价桉树叶不需要会长树叶。

但热血的粉丝们,只是说着“不服憋着”“不装逼我们还是好朋友”,把名贵的考拉熊赶出了森林。直到今天它还在流浪。

尽管我的心充满了对这只考拉的喜爱,依然认为它很蠢。沉默是美德,充当沉默的大多数亦非罪过。小孩戳穿了皇帝的新衣后平安无事是因为他远比周围的大人可爱,可是森林里的考拉一样可爱,你的孤独是可耻的。

名贵的考拉熊不解地望着我: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我充当熊生导师:下次你就说你不喜欢,不要说不好。

它用小短腿儿掀了我们家桌子:你大爷的,不好就是不好!现在我明白了,你说你不喜欢刘同大冰郭敬明,原来是觉得他们不好而不敢开口!

我缩了缩脖子,提防着四十米的大砍刀,喝道:胡说!这几位个个德高望重,每逢初一十五我必祭拜一番,你嚷嚷个屁!小声点儿成吗!

名贵的考拉熊呵呵冷笑,说:纵然今日青梅煮酒,你也无胆和我对坐一论天下英雄。

这它可说错了。

三杯二锅头下肚,老子他妈的无所畏惧。

高三时我的想法很单纯,把分数考高点儿,去个漂亮城市读书,当然毕业前能谈谈恋爱就更好了,因为过这村儿我就一辈子没法早恋了,那我可亏大了......

有天我的好基友给我拿来一本书,倾情推荐:你看看你看看!

我把书翻了个身,一看名字《谁的青春不迷茫》。我刚想开口说:我啊。好基友已沉没在茫茫题海。

看一半我的青春就迷茫了:我怎么看不懂啊?

全书都是零碎的日记,感悟,不明所以的喟叹,还自己给自己写了读后感。好比我有一条裤衩,本该藏着掖着我却非得外穿,用荧光笔描了花边儿,显摆给不认识的人看:嘿嘿嘿,乡亲们感不感动?

感不感动不知道,反正吓得不敢动。

整理日记出书并非没有先例,比如“今日无事,打牌”的胡适之,鲁迅全集里也有一册是日记,梵高家书同理。问题是,这都是后人搞出来的,性质相似八卦新闻,听说当年《青茫》是销量冠军,不知是否与“满足人类的窥私欲”有关。

我不能断言刘同是暴露狂。写作嘛,当然要从自嘲自黑开始。然而不加整理,说是毫无保留一转身陷入自我感动,不禁令还没入戏的观众傻了眼儿,干巴巴地看着周围的人掉眼泪,人格软弱的没准儿还要怀疑自己性格冷酷。

即使不谈形式、思想、内容,单看笔力,这本书也够不着优秀的尾巴尖儿。日记部分粗糙,话多,点评部分华丽,空洞,随便拎出来一条都是要罚跑操场十圈的大罪。

到了《你的孤独,虽败犹荣》,我已年岁渐长,越活越糊涂:我怎么还没看就看不懂了啊?孤独怎么就败了?

值得高兴的是,这本书的句子很押韵。比如这段:

你的脸上云淡风轻,谁也不知道你的牙咬得有多紧。你走路带着风,谁也不知道你膝盖上仍有曾摔伤的淤青。你笑得没心没肺,没人知道你哭起来只能无声落泪。要让人觉得毫不费力,只能背后极其努力。我们没有改变不了的未来,只有不想改变的过去。

朗朗上口,却有逻辑漏洞。比如牙咬得太紧,咀嚼肌势必膨胀,面目就会狰狞,云淡风轻该换成云涌风起。

或者大可不拘小节,我也不爱这等自怜语气。《神雕侠侣》里,李莫愁哀怨凄婉,高歌“问世间,情是何物”,挟带杀人内功,却被黄药师用断弦之琴逼退,胜在恬淡清明。可见哀而不伤才是大境界,一脸明媚的忧伤实有取宠之嫌。

看这本书,总觉隔靴搔痒,不明不白。后来遇到一本名字相似的书,叫《唯有孤独恒常如新》,差点因为偏见而错过整个世界。

《向着光亮那方》我没有看,同哥变身光亮小王子,想来也是十分耀眼呢。

因为要写这篇文,所以研究了一番《我在未来等你》。书名非常熟悉,细田守导演的动画电影《穿越时空的少女》,少年回到未来世界,和女主告别时说的就是这句:

我在未来等你。

这本书的设定很俗套,心怀焦虑即将步入中年危机的男人穿越时空回到少年时代,唯一新奇的一点是,他没有变成年轻时的自己,而是共存同一个时空,还成了自己的老师,直面曾经的自己。

在穿越的网文大行其道甚至已渐式微的今天,很难从内容上再次创新。上次令我眼前一亮的还是张小花的《史上第一混乱》,反穿越的巅峰之作。从这一点来说,刘同已经成功了一半。转念一想,似乎又没什么稀奇——哆啦A梦不也经常开着时光机回到过去,让野比大雄帮小时候的自己打架?

但必须承认,刘同突破了自我的格局。《我在未来等你》确实塑造了生动的人物形象,避免了脸谱化,并加入了成长元素。比如陈小武原先的梦想就是混吃等死卖豆芽,长相一般,性格怯弱,但校运会的长跑比赛让他学会了坚持,替父亲支撑家庭让他性格变得坚毅,这些现实感极强的片段,为日后事业成功的陈小武铺好了路。

尽管文笔不够出彩,线索太多显得杂乱,桥段似曾相识,我依然认为这是个故事,不谈好坏和讲故事的手段,至少刘同在尝试虚构与叙述——对能写长篇的人我向来抱以浓重的敬意。

我不喜欢刘同,但远远没到厌恶的地步。回过头来看,他一直在磨练技艺。尽管对他过分煽情的行文我吐槽不断,可是刘同本来就是个矫情的人——或者说敏感,眼泪多。言为心声,要求他笔锋冷峻反倒奇怪。

他的作品没有普世价值,百年之后必如风吹草灰。与普世价值这么个虚无缥缈的玩意儿相反,刘同是这个时代最著名的作家之一。才华配不配得上名气有目共睹,人人心里都有个刻度,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话说回来才华跟名气的关系十分吊诡,类似拿钱买彩票,有钱多买几张,中奖的几率就大点儿,可也架不住穷光蛋天降鸿瑞啊。

至于他是否真的把出版业搅成一滩浑水,揭开了鸡汤时代的大幕,我不得而知。只是我在揣测:刘同难道一手遮天,控制了市场?如果没有,就像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原本昏君一个,大家去责难褒姒红颜祸水是很不讲道理的。没有褒姒,还会有别的小妖精祸国殃民。没有刘同,指不定就催生了刘不同。

我甚至饶有兴致地想,完成《谁的青春不迷茫》或许只是刘同对心路历程的梳理,却天时地利人和地成为传奇。刘同会不会发个朋友圈:我擦,真成作家了?作家该怎么当,在线等,挺急的。

我不习惯把任何人看作阴谋家。尽管在《你的孤独,虽败犹荣》里充斥着世故,油滑,小资调调儿,身为商人的精明,对市场口味的迎合,但我依然相信,刘同没有作恶。他没有灌输生硬的价值观,相比说教更多的是展示,有些人会从他的经历中找到共鸣,获得慰藉。他在探讨年轻人和世界的关系,即使没有结果,相比那些脏话频出,满嘴生殖器的作家,刘同几乎是优质偶像。

怼完刘同(可能不符合黄老师的期望,笑)我们聊聊别的。世界究竟需要怎样的作家?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此言每分每秒都适用。前些日子咪蒙还在呼风唤雨,她的成功恰恰是言论高度自由化的证明。写作的门槛儿前所未有的低,低到尘埃里,却没有开出像样的花。

文艺青年很少有喜欢咪蒙的,说她不是偏激,而是有毒。说她误人子弟,low出天际。还有人说她不学无术,嘴炮无敌,却没什么文化。

听到这儿我就得说话了。咪蒙哪里是没文化,她太有文化了。此人极善挑起矛盾,三言两句就能引导舆论,深谙粉丝心理,文字处理功夫一流。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今天那些标题党都得跪下来喊咪蒙一声祖师爷万岁!

甭觉着我是在开玩笑。同样题材,提供事例,换别人去写爆款文,无关清高,恐怕根本做不到。

早已停刊的《独唱团》收录过咪蒙的《好疼的金圣叹》。她恶搞历史的轻松写意,对圣人的解构行云流水,初看便横生自卑之心:如此才气我十年也赶不上。

然而她舍弃了通灵宝玉,背叛了文学与智慧,成为这个时代自媒体的鲜明代表,把精致的利己主义发挥到极致。如果她选另一条路,不出意外,至少也是个二流作家,比现在蹦跶得起劲儿的某些人高出不少。

这是文学的悲哀,却不是时代的悲哀。娱乐至死的社会,必定诞生大批的吹鼓手。咪蒙真是时代的骄子。

不知是否因为经历了琼瑶阿姨的狂轰滥炸,以及无脑言情的捧腹辣眼,今日文学,痞风当道。比如张嘉佳把每一句“我爱你”换成了“你妈逼”,初看妙趣横生,日子久了便怀念那句“今已亭亭如盖矣”。

这关乎对文字的敬畏之心。当我们误解了文字的美,一定会影响对世界的认识。假如一个人习惯了那些书中的戾气,也就不自觉地把损人利己捧为真性情。

玩痞玩得最溜的当然是王朔。绝不是王小波,是王朔。从生活态度就看得出来。王朔知道真正的严肃作家是要饿肚子的,他一根正苗红的大院子弟哪受得了这个。于是他接剧本,搞影视,跟文化有关的都能参一脚,赚得盆满钵满。当年《渴望》可谓万人空巷,多少年了我奶奶还念念不忘。

说他玩痞是因为,王朔只是非常聪明地使用了“痞”这种风格,观众喜欢,所以他卖乖,并保持了较高水准。你看《动物凶猛》,才气是远远高过痞气的。他不纯粹,实在谈不上为艺术献了什么身,但王朔是个好作家,也是出版界的福音,他是像斯蒂芬·金一样的奇才。

到了冯唐这儿,都说他是王朔传人,我以为他挺害臊的,结果心里没点儿逼数。他说:我比王朔帅。我比阿城骚。我比王小波中文好。

好你奶奶个腿儿。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前文提过,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真有人不知,以为东拉西扯逗闷子,随便写写生殖器,故作大大咧咧的姿态就是王小波了。看冯唐的东西,总替他捏了把汗:您看您造句多费劲呐,您看您这个梗用得多拧巴啊,给公牛挤奶也比不上您这个力不从心吧......

冯唐理解的痞气更像是趾高气扬,自恋,啰嗦,没事儿先脱裤子,反而显得心虚。不管文学有没有金线,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光。

这种趾高气扬同样体现在大冰身上。他比冯唐谦虚不少,文笔也差了不少(我自觉位于鄙视链底层,还不如桌子对面那头熊呢)。大冰的书名我一个都不喜欢,败坏风气。我厌恶他的原因可以归结为一点:只说出部分真相,比撒谎更令人不快

冰叔肯定是个牛逼的人,中国最早的一批藏漂,卖唱为生,浪迹天涯,据说也很讲义气。他书里的故事击中了许多年轻人的向往,本质的区别是:没有扑面而来的草莽之气,精心修饰的生活经历只是故事,被消费的年轻人却信以为真。

这是一个崇尚煽情的时代,诗与远方成为文学的主题。然而人们对“诗与远方”近乎急功近利的追求,正是为了摆脱当下的柴米油盐。写得有多脱俗,其实就有多世俗。

文学承载的批判精神,被全部用来指向了这些问题。陀思妥耶夫斯基用文学追问罪恶、美好、疾病、灵魂,在无止境的自我解剖中咽了气,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却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无理要求把文学弄得灰头土脸。

《无间道》里,黄秋生叼着烟叹息:“杀人放火金腰带,筑桥铺路无尸骸。”

他说:这个世界不该这样的。

谁快来告诉我,这个世界该是怎样的?

你说那些作家有什么错。他们只是出了一本书,写了自己所能表达的东西,写了大众乐于接受的东西。他们中的一些人,曾经也想当屠龙的少年永远燃烧,出了村子武器商告诉他:走过路过别错过哎,绝世好剑998。

少年说我没有998,可我有一个屠龙的梦想。

你猜怎么着?屠龙的少年受尽白眼,只好站在村门口叫卖: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真品龙麟666!

他说:等我赚够了这群傻子的钱就买把剑屠龙。

可是有些傻子比傻子还傻子,太好赚。少年说:等我再赚一套铠甲。

后来屠龙的少年消失不见,在某个看不到龙的阴天。

你说那些出版人有什么错。他们也知道这本书写得跟屎一样,可是有人乐意吃屎哪还能拦着。就算有人良心发现,登高一呼:大家别再吃屎了,我这儿有饭!也会被同行用屎打倒,悄无声息地结束革命。都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去他妈的吧活着最重要。

你说我们读者有什么错。我也知道《追忆似水年华》牛逼,我也知道托尔斯泰才是顶级作家,可我上了一天课,我跟客户周旋了一天,我看老板的脸色都看吐了,回到家累得喷舌头,不打王者荣耀看本书,还不许看点儿浅显易懂的?

你说那些文艺青年有什么错。他们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牙尖嘴利,刻薄入骨,眼高手低,只会装逼,可是打心眼儿里,他们不愿意文学走向末路,罗曼蒂克消亡,他们也无能为力,也想呼喊:救救孩子,救救孩子!可是太平盛世,一介草民,世界这么吵谁来听你的声音?

我真不明白。真不明白。

就像《出租车司机》里的特维斯,满载枪支与弹药,独自走在路灯下,一身力量却不知该杀死谁。

良久的沉默后,我出拳扫翻了酒瓶子,拉着名贵的考拉熊往外走:“烦。走砍猩猩去。”

名贵的考拉熊醉醺醺地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我问它:今后你有何打算?

它说:总有好的叶子出现。

我说:你也知道,没有更多的考拉熊发现那棵树,它就会很快枯萎的。

名贵的考拉熊幸福地说:没关系,我会好好对待它的。我会像小王子爱玫瑰一样爱它。

我悲哀地说:你会发现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拯救不了任何一棵树,多余的爱只会使你不知所措。

它说:对结果持以悲观所以不去做,只是人类的习惯。我是一只考拉,从不考虑这些。

我说:你还会大声地说出,某棵树的叶子不好吃吗?

名贵的考拉熊眨眨眼睛:当然。

它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小木屋。

在它背影即将消失之际,我如梦惊醒地问道:哎!你说,这个世界是......是美好的吗?

名贵的考拉熊想了会儿,喊话回来:我不知道,兄弟,我不知道。我被赶出来了,现在我要去找另一座森林了,没准儿很远,我猜那儿糟透了,但我会爱上它的。

它又说:何况我现在吃得饱饱的。

我笑出了声,说:再见。

它不再回头,坚定不移地从我的视线里逃逸。只剩存放在我手中,号称史上第一好吃的桉树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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