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成佛
回到王二浜已傍晚,母亲在剁青菜,以作为鸡鸭的晚餐,土灶上架着冬天刚劈好的树柴,大灶煮水蒸菜,说其中有我喜欢的蛋饺;小灶煮水,等下馄饨。
馄饨才裹了三五个,用新鲜猪肉剁的馅,加了鸭蛋,母亲说是刚捉(颜市人捡蛋称之为捉)的鸭蛋,包括那枚小小的青壳蛋,她说这蛋小,一大半是黄,只有一点点的蛋白,是十只新鸭中某一只的处子秀呢。
自家裹的馄饨我向来是不加任何调料的,个中鲜美,对于乡野之人,已是莫大的满足,还有一大碗刚从地里剪回来的苜蓿枝叶,颜市人称之为草头,重油烹制,碧绿鲜嫩,据说,也只江南局部地区食此美味,北方人用苜蓿作家畜的饲料或让其在田间腐烂以作庄稼的肥料,实乃暴殄天物也!
然后,酒足饭饱后我又动弹不得,母亲先回房洗漱休息,我一个人在厨房LED耀眼的白光里呆坐,泡上壶得雨活茶,等待着酒食在我肚中消化。
许久。
起身收拾茶具和充电器,忽然发现一只蜘蛛悬在餐桌旁不足半米的空中。
它身体扁平,浅灰色,足短小收缩,按颜市的说法,是标准的“喜蛛”,我耳熟能详,它是传说中的亡人。
我又征了半晌,曾几何时,我隔三差五见到蜘蛛,每每小心冀冀着不敢惊扰到它们,可是,这一次的感觉有点不一样,原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蜘蛛了。
我又重新安静地坐下来,它悬在空中,缓缓地放长丝线,降低着高度,父亲,是你吗?放不下心,回来看看我?
嗯,我们过的很好,您不必担心,您在那一边,也要好好的,在新的一年里,开开心心。
悟空成佛冬至,朋友圈里晒了很多饺子,老天爷淅沥着下了一整天的雨,中午,我早早地煮了一大碗胡萝卜鱼,还有两盒金枪鱼罐头,母亲说,这杂鱼比金枪鱼好吃,这或许就是野味的魅力所在。
喝完酒,母亲照例去打麻将,我坐旁边陪着她,看她二万被人抢杠,心里着实怀疑着她的水平,让我又想起上次别人一万送她杠二万开花的事来,不由好笑,这麻将技术真不敢恭维。
这一场连绵的雨,将王二浜洗刷干净了,那帮没被采摘的枯子,显现出些许红来。
母亲笑着说赢了,可庄的麻将是用花计算的,这半天,她赢了三四百花,水平烂,能赢,不知是哪路喝醉酒的神明在暗地里保估她?
我去街上拎了斤小排,切了个大萝卜,架好木柴使劲儿地煮。
另一个锅里,满满的一大锅菱角,早煮透了,母亲用菜刀一个个切开,当成了下酒菜。
可以浅浅酌,母亲又说了,萝卜比骨头好吃,菱角也好香,灵足。
乡村里安静着,鸭子用它坚硬的嘴巴啄着湿漉漉的地面,一群鸡傻到了家,明明有搭好棚的地方避雨,偏做了落汤鸡,看上去一下子单薄了许多。
母亲兴起,这话题就远了。
我静静听,静静答应。
就想起西游记里的情节来,沙僧听话实在,八戒好色懒惰,悟空本领高强,独一个老大唐三,除了咒语,啥都不会,偏让他统领了三军。
本事最大的悟空独惧咒语。
我倒是最喜悟空成佛那一节,头上困绕了他整个取经过程的玩意儿,竟然不见了。很奇怪,没了那玩意儿约束,悟空竟也失去了大闹天空的劲头,不折腾了。
母亲还在嘱咐着她所担心的往后,我嗯嗯答应着,尽力做出认真的样子。
一锅鱼,一锅肉,一锅菱角,一杯酒。
我忽然之间醍醐灌顶,当初,就算悟空头上没那玩意,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终究会在唐三的一番说辞里,成佛。
悟空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