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味道

在小言的印象中，奶奶是一个非常勤劳的人，她永远不会闲着，总能找到事情做。在她的眼里，除了过年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闲着。然而，在小言看来，奶奶做的许多事情都需要爷爷来补充。奶奶也是一个非常节省的人，总是保存那些不容易获得的食物，以至于最终大部分都坏了。比如，直到苹果开始变坏了才开始吃，而且先吃削过的坏苹果。家里的孩子们都有一个疑问，这样一来，吃的不都是坏苹果吗？但是奶奶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来反驳这个观点。

奶奶跟爷爷的教育方式是两个极端，爷爷注重讲道理，奶奶则不同，奶奶没有接受过教育，但她却擅长使用心理攻击，把这种能力修炼得炉火纯青。基于她是长辈所带有的天然权力，如果小言不按照她的要求做什么事情，那她就会开始行使她的权力，“如果你不做什么，我就不给你什么”，典型的威胁，而对于还是孩子的小言，只能愤愤就擒。她也会激励小言，这么看是一件好事，但是她总说，“小言，你看你爸爸妈妈常年不在家，你跟我们一起生活，不像人家有爸爸妈妈教育的小孩，你可得努力呀”，激励变成了PUA。她也会教育小言学会努力，那正是夏季等待田地里瓜果成熟的阶段，某一天，小言在田地里面搜索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个成熟了的香瓜，正拿在手里面贴在鼻子上拼命吸收着香瓜香甜的气味，迟迟舍不得下嘴。进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奶奶，立马兴高采烈地跟奶奶炫耀手中的香瓜，奶奶说给她看看，结果接过去就被她娴熟的拍瓜手法给拍了个四分五裂，那一瞬间，小言的心仿佛都碎了，条件反射性地大哭了起来，奶奶却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好哭的，更何况这也是我种的呀，等你明年自己种，然后就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劳动才有收获”。

理解能力是奶奶一辈子都不曾具备的东西，这归因于年代的不同。奶奶那个年代的社会背景下，他们心目中最重要的东西跟安稳和食物相关，教育方面是极大的空白。关于奶奶的想法和行为，随着小言的不断成长，基本可以理解，但是所造成的创伤也是真实存在的。记得有一次，小言记不清楚犯了什么错，他只记得一种身体感受：小言努力着不让自己出声，从嗓子眼到肺部仿佛被一团密度极高的气体堵住了，嘴角下拉的力度仿佛都能够把整个脸部拽下来，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淌了下来，他努力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委屈，可是奈何他演技还不够纯熟，还是让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接着他想要转过身去背对着别人，可不巧的是对面正好是一面镜子，他不仅看到了自己流水般的眼泪滑进了嘴巴里、掉进了还没动筷的碗里，而且看到了那双嫌弃的眼睛和憎恶的面孔。

许多年后，小言逐渐明白，成为今天的自己，是成长道路上的每一件小事修炼出来的，“则其善者而从之，则不善者而改之”，也知道了伤心的味道是比眼泪还要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