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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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下雪了，爷爷外面下雪了。”两个衣裳褴缕穿着草鞋的小家伙从外面跑了进来，高兴地朝张老汉说道。

终于下雪了，张老汉也高兴起来了，前后忙了三个月，他们攒了三个月的炭终于可以卖得起好价钱了。

“爷爷，明天早上真的去卖炭吗？卖了炭可以吃一顿面条吗？”小石头依在老汉腿边仰着头看着他脸上的烟火色认真地说道。

老汉鼻头一酸，他粗糙的大手抚摸上小石头瘦骨嶙峋的后背。这是他的小孙子，前几年他的小儿子被征去当兵了，牺牲在战场上，他的母亲也因为难产而死。

家里面实在是揭不开祸，为了养大小石头和交税，他把家里面仅剩的两亩也也卖掉了，地卖了以后生存更加艰难，他的妻子也因为劳累过度，早在两年前过世了，小女儿为了补贴家里，早早嫁人了，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

可怜，他的小石头，长到六岁了，还没有吃过一顿面条。

“弟弟，等炭卖掉了，我们肯定能吃上面条的。我们现在一起去把炭装到牛车上好不好。”柱子低下头哄着弟弟说道。

张老汉张了张嘴，但还是闭了口。他本来想让孩子们休息的，这两个孩子从三四岁就开始跟着他在终南山茂密的丛林中砍柴，帮着他一起烧炭，别人的孩子抱在手里的时候，他们的就已经担起了家的重任。

柱子是他大儿子的小儿子。他还有个大孙子，但是大孙子和他大儿子都被抓上战场了，生死不知。

雪下了整夜，子夜时分，张老汉就爬了起来，他帮两个孩子盖了盖被子。关上门，拉出那头陪了他快十年的老牛，套上炭车，向长安城赶去。茫茫的风雪中，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沉默的张老汉和沉默的老牛，张老汉没有坐在炭车上。一千多斤炭，车套子深深地嵌进了老牛的脖子，老牛累得嘴里冒白烟。张老汉生怕老牛拉不动，把自己也化成老牛，拼命在后面推。

尽管张老汉只穿着单衣，但是四十多里路走了下来，张老汉全身冒起了白烟。

终于走到了南市。他到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没有什么好的位置，他只能在旁边找了一块都是烂泥但还是在市集边上的位置。

“老汉，这车炭怎么卖？”一个管家样的人向他询价道。

“一千五百文。”

“这么贵，平时才一千两百文。”

“大爷，你看这天气这么冷，都没有人出来卖炭，一千五百文，不能少了。”

“行吧，行吧，那你帮我送到家里面。老爷正等着用呢。”

听到这话，老汉那满脸的皱纹都像展开一样。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起，声音径直停在了他们面前，张老汉瞬间慌乱起来。

“老东西，这车炭是你的吗？咱家奉天子的命令，出来采购炭，现在你的炭被征用了。”两个穿着黄衣服，骑着马的宦官用尖利的声音喊道。

“官爷，这车炭已经被这位大爷买了。”张老汉紧张地说。

“你可以走了，这炭咱家要了，我们是奉命采买 。你想死吗？和我们争，快滚。”一个太监挥着手里的文书说道 。

刚说好价的中年人赶紧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首的太监手一挥，后面就有一个小太监把半匹红纱一丈绫丢给了张老汉。

轻飘飘的红纱和绫落在张老汉前面，张老汉扑通就跪倒在他们面前。

“求求你们付点钱吧，我家还有两个小孙子，他们没有衣服穿，也没有鞋子，如果没有铜钱，他们俩就得饿死，冻死了。”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们吧，我大儿子，大孙子，小儿子，儿媳妇都没有了，就剩两个几岁的小孙子了，如果没有换到钱，他们活不过这个冬天。”

“嗖”一把刀横在了老汉身前，“老东西，赶紧赶车，去奉天门，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老汉抖抖索索地爬起身来，把牛车掉了个头向北赶去。

在奉天门，他看到了卖菜的，卖米的，卖豆腐的......

他们和他一样，被赶到了这里，然后走的时候，有的人直接就昏倒在了街边，再也没有起来，风雪大了起来，掩盖了他们的尸体。

天地这么大，他们却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