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知更鸟蓝（2）

  第二章：她在丛中笑（上篇）

香樟镇上的房子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模样，两层高的小楼房，家家户户有两个正大门，一个大门供平日里进进出出，一个大门紧紧关闭，只在某些特殊的日子里开放个一二回趟，很快就关闭了。仿佛是约定好了一样，小镇上人们选择使用的大门，基本上是同一个款式，原木色的大门上面刻着古典的图案，简单又符合小镇人的审美，中国人就是要使用中国人独有图案标志。回家的路上偶尔看看这些整齐划一的大门，你就会感受到浓浓的中国味道，还有一致整齐的气势。然而，对于何知更来说，太痛苦了,小楼房长得一样高，大门长得同一个款式，哦，门前还都栽种着香樟树，很多时候，她找不着自己家在哪，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读高中的时候是走读生，中午回家吃饭，夜里回家睡觉那三年，每次距离自己家还剩三四百米时，默默的停下来，迷糊几秒，慢慢的走，其实是辨认自己的家在哪，千万别走错家门了，如果真的在自己家门前迷路了，那情景一定非常有喜感。每次路过这么多同一个模样的大门，何知更的心里都在默默的咆哮和发誓，以后一定要盖一座属于自己的小楼房，一看就知道是我家的那种，再也不要受这种迷航的折磨了。

五十年后。何知更圆满结束了人民教师的工作，非常满意的退休享受她余下的生命时光，李含光也功成身退，陪着何知更回到老家香樟镇去过他俩的夕阳晚年，过他俩的二人世界。何知更与李含光站在自己的家门前，何知更脑海里飘过无数想法，不错，这才是房子嘛；对，自己住的地方一眼能认出来才是家；这房子太完美了…………何知更牵住李含光的手说：“我们快去看看自己亲手设计的房子究竟有多美丽，我的天啊，真是我梦里的漂亮小房子，精致又漂亮。”何知更虽是七旬老人了，心还是活泼爱玩的十八岁，李含光由着何知更牵着他往里面走，李老太太主动的机会甚少，能沾点便宜就沾点便宜，他心里乐滋滋的想着，俩人拖着行李就入住了。透过小房子前大大的落地窗往外面看，这座小房子盛开在柔软的草地里，近看，落地窗前左侧种了两棵香樟树，四节长青，右侧种了一颗大大的梅花树；从小房子的左右两侧开始，种着半圆弧形的山茶花，红色的山茶花种三排，白色的山茶花种一排，略微种了七八排，对称美丽，好像在碧草里绣了一排一排的织锦；远看，在小房子外围，围了一圈圈栅栏，刷上了白漆，白漆，碧草，鲜花，蓝顶白身的小房子，仿佛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小房子，令人颇有些向往。这样，何知更与李含光就正式开始过他俩自己的美好晚年了。

某天，李含光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钉子和长的木棒、方形木头牌子，他对何知更讲：“我亲爱的李太太，你难道不觉得咱们精致的小白屋不需要一个名字么，你看我找来了做名字的材料，你就给咱的小白屋赐个名字吧。”何知更被他这么一说，开始打量小白屋四周，花儿有了，碧草有了，大树有了，秋千有了，放在屋檐下的小木桌有了…………，确实还差个名字嘞，何知更想了想，开口道：“知光屋，我知道有阳光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李含光眼睛眯了一瞬，回曰；“好名字，就叫知光屋了。”然后就在一旁给知光屋制作写名字的大木牌子了，何知更坐在屋檐下的小木桌旁写着手账简记，偶尔看看在草地上干活的李含光，毕竟年纪大了，干活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李含光时不时停下来歇歇，接着继续工作，何知更瞅着李含光，眼睛里是满满的心疼，忽然，何知更站了起来，转身朝屋子里走去，再出来时，手里端了一杯茶，她静静的走到李含光身边，对认真干活的李老头说道；“夫君，来喝杯茶，这个木牌名字不着急着要。”李含光确实有些渴了，就着何知更端茶的手默默的喝茶，解过渴后李含光开口道：“咋能不着急，从以前一直到现在，我一直都想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们生活的很幸福，没道理回到家里别人就不知道你是我的了，我们生活的很幸福。”李含光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何知更不知道这话题怎么接，这老头哎，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一样。何知更不理他了，留下一句:“那你就赶紧把木牌名字做好树立在咱家外面的栅栏上，我期待着你的表现。”李含光朝何知更远去的背影喊道：“知知，再端杯茶来。”何知更不理他，进屋。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何知更准备了一壶茶两个茶杯，端着放在屋檐下的小木桌上，然后朝着还在干活的李含光那里走去，这边的李含光已经把做好的木牌标志准备写上“知光屋”的大名了，何知更走过他身边，毫不吝啬的夸奖道：“真是不错，做得真漂亮。”李含光也毫不客气的回道：“那是必须的，也不看看我学了多年建筑设计，这点活能拦得住我。”何知更继续说道：“那么厉害的含光夫君，接下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我很乐意给你帮忙。”李含光感受了一下今天的风，虽说冬日的阳光也略微带着点温度，然而毕竟是冬天，他不想让心爱的李老太太感冒，他略微带着点嫌弃的语气说：“这是男人做的事，女人家家的就别过来添乱了。看见屋檐下的小木桌没，你去那边喝茶看你的手账简记，对了，回屋多穿点衣服。”他一说完，何知更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不想自己感冒发烧，故意嫌弃自己呢，何知更的顽皮心性上来了，她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李含光头也不抬的说：“嗯，快去喝茶吧。”周围没有了何知更说话的声音，李含光忽然觉得有点寂寞，还是她在身边偶尔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听。李含光把木牌名字拿到外面的栅栏，准备往土里插了。何知更笑意盈盈的在栅栏外等他，何知更说：“我想和你一起喝茶。”李含光的眼睛一瞬间仿佛时空穿越了，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后面开了大片大片的香槟玫瑰，她在丛中笑，面对自己，笑的仿若开满世间的快乐。不过这回，她是在青青碧草地朝自己笑意满满，也很好了。何知更见他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抬起手臂在李含光面前挥挥，继续说：“快点把木牌的名字插起来，我们回家喝茶享受美美的下午茶时光。”李含光彻底拿她没办法了，只能让她帮忙了。不过也只是让何知更扶着木牌名字的大木棒，他拿着锤子往下捶打，让木棒深埋土里，不易被风吹走。来来往往的人多，经常有人跟这对一起干活的老夫妻打招呼，譬如说，俩人真勤劳，这么老了还在工作；也有人说，老夫妻感情真好；还有人说真羡慕之类的话，李含光则骄傲的回答说，哪里哪里，见笑了见笑了之类的话，也会有人跟何知更打招呼，不过何知更都是尴尬一笑，不知说什么，人们也习以为常，这里的人都见过小时候的何知更，都知道她不喜欢说话，跟这里的人也不是很熟悉，然而，大家都知道何知更有一颗美丽的心，她家的房子花了数十年建造起来，一草一木皆是她和李先生亲自设计，她工作忙，李先生工作也忙，偶尔俩人回到尚未建好的小白屋居住一段时间，经过他俩浇灌盛开的山茶花，她都叫她的外孙女言诺用花篮装着，挨家挨户的送给左邻右舍的邻居们，让他们共享这盛开的美丽，说来也怪，何知更虽不喜欢说话，跟众人们也不是很熟悉，但是人们一见到她的微笑和她家的山茶花，便会无端的生出欢喜，或许，这就是何知更的魅力。很快，木牌名字在俩人的齐心协力下，安安稳稳的插好了。俩人收拾好工具，朝真正的知光屋走去。

屋檐下，何知更与李含光静静的喝着茶，看着黄昏夕阳，一天又过去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能过一天是一天，时光那么长，我们相守这么久，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朝朝暮暮。何知更看着她的手账简记，就剩下几页了，翻翻这手账简记，就像在看过去的美好。李含光看着在旁安安静静的人，右侧的山茶花开得青春正丽，时光带走了她白润的肤色，带走了她飘飘的长发，带走了她纤细的身姿，却带不走自己对她的怦然心动，在看手账简记的何知更偶尔笑笑，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山茶花开得正好，而你还在我身边陪着我，真好。渐渐的夜深了，俩人回屋准备晚饭去了。

厨房里，李含光问何知更想吃什么，何知更想了想：“我们吃米饭。”李含光回道：“好，你负责洗蔬菜，我来煮饭。”俩人就各自分工，一会就都弄好了。何知更站在一边看着认真煮饭的李含光，多年下来，她已经非常习惯的认真看着煮饭的李含光，她总觉得不论是认真工作的李含光，还是会煮饭的李含光，偶尔捉弄她的李含光，都有一种很迷人的气质，就像她少年时期特别喜欢的动漫人物韩非一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何知更专注的看着煮饭的李含光，心里只剩下一句话，公子世无双，这么好这么优秀的男人是自己的，想着想着就莫名其妙的笑出声了，李含光回头看看傻笑的老太太，心里明白她又在发呆天马行空想些什么了，他也起了逗逗老太太的心思，他用他清润的嗓音诱哄般问道：“知知，是不是觉得做饭的我特别帅气？”何知更还沉浸在刚刚的公子世无双的感觉里，闻言道：“是啊是啊，含光是最帅的，我特别喜欢我夫君身上的气质。”李含光继续问：“那我身上有什么气质让你这么喜欢？”何知更无意识的回答：“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李含光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在知知的心里自己的形象那么好，李含光看她迷糊的厉害，不想在逗她了，让她看着自己发呆也挺好，可控制不住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怎么的存在，知知的口风太严，她把对自己的爱全部化为生活里点点滴滴的行动里，听她说句情话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说来李含光心里就有点小小的碎碎念，李含光注视着何知更问：“你愿意永远和李含光在一起么？”何知更继续无意识的说：“我很爱李含光，我要和他在一起，朝朝暮暮。”李含光一把抱住何知更，亲亲她的额头，说道:“我永远爱你，朝朝暮暮。”何知更被李含光抱住，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含光为什么这么激动呢？李含光说；“准备好碗筷，我们要吃饭了。”何知更听话的把碗筷端出去，坐在饭桌旁等李含光。

饭桌上，李含光一直都非常愉快的哼着歌，给何知更夹菜，盛汤。喝汤的时候，何知更想起了自己几分钟前在厨房里犯花痴的一幕，她在饭桌底下踹了李含光一脚，叫你套我的话，李含光朝着她开心的笑，何知更不理他，继续吃饭。吃完饭后，何知更照旧坐在客厅里看看书，活到老学到老，知识永远不嫌少。李含光给她递来一杯清水，她接过，坐在一边静静的喝。李含光问:“是不是生气了？”何知更淡淡的回答:“没有。”李含光坐在何知更旁边，抽走她手里的书：“还说没有生气，你话都不跟我说了。”李含光幽幽的看着何知更一脸控诉。何知更看看孩童一样卖萌的李含光，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我亲爱的夫君，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在看书，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你为什么还把我的书抽走了？”李含光嘿嘿一笑，拿着书一本正经的跟何知更说：“看书多累，听我给你读书。”向年轻时候一样，每当李含光给何知更读书时，何知更躺在李含光的大腿上听他读书；何知更给李含光读书时，李含光靠在何知更的肩膀上。客厅里传来阵阵书声，夜，宁静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