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游戏

权力的游戏之悟空的宿命

2019-05-23  本文已影响0人  d845178328ef

这是孙悟空第一次到长安,他看起来很疲惫,金箍棒上的血结成了锈,跟长安城千百年来的斜阳是一个颜色。三日前,他在天竺极乐之地终结了他宿命之中的那场大战。如来的招数,一如五百年前,一只大掌从天而降,只是这次,他压不住孙悟空了。孙悟空举起金箍棒,大喊一声,“金箍棒变长”,那根金箍棒就像一根针一样,戳穿了如来的手掌。血雾弥散在空中,刹那间,满天神佛都化作一滩滩脓水,就像他五百年前想要做到的那样。

原本师傅并不想要和如来彻底撕破脸皮,他一直都是恭恭敬敬跪在如来身前的。只是,如来一定要夺走紫金钵盂,才肯交出真经。他看到,师傅的眼睛火红火红,比他的火眼金睛还要红。

“悟空,你忘了五指山下那五百年吗?”师傅问他。

那个紫金钵盂,是东土大陆的天子,留给师傅的最后一样东西。

悟空其实无所谓忘不忘了,他的名字,就叫悟“空”。只是因为师傅,他才有了继续前行的意义,所以,师傅给他起的新名字,叫“行者”。他的金箍棒,也只为了师傅而挥舞。

甚至连悟空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做到了。杀了如来,夺走真经,师傅抱着紫金钵盂,匆匆赶回长安。那儿,是师傅的梦想开始的地方。

那一年,师傅还只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突然有一天,一个跛足道人跟一个赖头和尚疯疯癫癫地找上门来,说师傅命薄,要带走做和尚才能活下来。师傅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为了长安城最年轻的高僧,那时的他已经初尝了命运无常的滋味,却从未想过后来的事情会更加无常。他的名气愈来愈大,天子也召他进宫讲经。是夜恰逢月圆,天子的仇人从地府逃出,他用一片佛心为天子驱走怨鬼,从此便得到天子的信任,还封他做御弟。

师傅曾经一遍遍告诉悟空,他为何要万里来取经。尽管天子是万物之尊,却也被各路领主封臣所胁迫,天子预感到未来的危机,于是便让他去天竺取回真经——传说那是权力的秘术,拥有它就能掌控天下。

就这样,师傅就带着天子的重任上路了。一路坎坷,两肩霜花,师傅误打误撞,还救下了他们师兄弟几个。四人加上白龙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每向前走一步,真经便近一步。

直到他们来到金陵女儿国,在金陵待的那些日子,是他们师徒漂泊的一生中,最闲适的时光。孙悟空很喜欢那儿,尤其喜欢女儿国的太子——贾宝玉。他的火眼金睛能够看穿人的本相,他知道,金陵太子贾宝玉带着的那块石头,是他的私生弟弟。其他的兄弟们如今都在青天之上,只是因为血统不纯,母亲女娲就把他们丢入凡间,自生自灭。私生子与私生子之间,总是有某种感应,他把这种感应叫做“通灵”。

猪八戒也不愿意走,他总是守在一个叫刘姥姥的侍女旁边,听她唱着“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的歌谣,自己也跟着哼起来,“老猪,老猪,食量就是猪”,再悄悄把花插进她的鬓间,看她笑得跟花儿一样的脸。师傅也不介意在女儿国多停留些时日,他喝了子母河的水,想要留一个孩子。他一直带着沙悟能勘察山川形势,试图把子母河的水引到东土大陆去,为天子生下更多美丽的女人和勇猛的战士。

直到那一日,消息终于越过千山万水,传到女儿国,东土大陆的天子已被封臣曹操所杀。此时,师傅腹中的孩儿,还有一个月就可诞下了。师傅让悟空取来打胎井水,悟空却迟疑了,他无数次地幻想着,那孩子叫他悟空哥哥的场景。

可师傅是那样决然,而他们只能选择和师傅一起。

走的那一日,贾宝玉将那块玉石塞在悟空手里,哭着转身离开,猪八戒穿着刘姥姥做的新衣,三步一回头。

都好像是昨天的事一样。

“悟空,你忘了宝玉了么?”长安城下,师傅问他,打破了他的回想。

曹操夺取王位后,便开始修建宫殿楼阁,搜罗天下美人,他自然不会放过金陵女儿国。女儿国上下不愿受辱,便一起跳进了子母河。那日,悟空颈后的毫毛突然一阵刺痛,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没能阻止这一切。

“金陵女儿国与梁山水泊相距不远,等此战罢,孙兄弟可以顺道去看看。”

说话的是宋江,梁山水泊的领主。“我一见孙兄弟,便觉十分亲切。我的义弟武松,名号也是行者。”

孙悟空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知道那个行者,曾经打死过猛虎,那块虎皮,后来出现在金陵的集市上,被贾宝玉高价买回,让侍女黛玉晴雯子制成裙子,亲手围在了悟空的腰间。

宋江又继续说:“孙兄弟的神通,在我看来,实在是我们东土大陆一等一的英雄,待功成之后,唐长老的江山多半是要与孙兄弟平分的。到时候还要请孙兄弟多多关照。”

师傅的脸色微变,悟空心中也微微不安。宋江忠厚的笑容下,藏着某种阴谋。他原本带着一八零七个小领主一起统治着梁山水泊,曹操视他为不得不除的匪徒,下令围剿他。他带着一帮人东躲西藏,终于找到了师傅这里,向师傅效忠,条件便是等长安攻下后,要封他作豫州领主。

这代价与师傅心中的信念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他自然应当答允。

可在此事上,一向缄默的沙悟净开口,“他们是叛军。”他和八戒一样,都是天庭正规军队的统领,自然瞧不上这些流寇。

“对曹操而言,我们也是叛军。”师傅说。

这片大陆上曾经有过很多领主,有草包,也有英雄,此刻大多数人都臣服于曹操,能得到一个宋江,便多一分力量。

与宋江相比,昨夜来投奔的那位东土大陆第一智者诸葛亮更让人心安一些。曹操在青梅酒中下毒,毒死了诸葛亮的主公刘备,还将罪责推到他身上,让刘备的两个弟弟关羽和张飞视他为死敌,必杀之而后快。于是,他便带着刘备的独子阿斗逃出了长安,前来投奔师傅。那个叫阿斗的孩子,见人就傻乎乎的笑,让悟空想起在女儿国,师傅腹中的那个孩子。

会不会也这么可爱呢?

此刻,诸葛亮抱着阿斗也站在师傅身后,望着高大的长安城楼,那儿,他和刘备也并肩站过,看过旌旗飘飘,灯火招摇。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师傅打开真经,祭出法宝,夺下长安城。

师傅骑着白龙马,在长安高大的城墙下,显得极其渺小。他打开真经,上面只有四个字:“仁者无敌。”师傅大笑起来,他把真经撕得粉碎,对白龙马大喊:“水龙头!”

白龙马借来西海的水,灌入长安城中,顷刻之间便成一片汪洋。

真经只不过是招揽宋江之流的幌子罢了,有白龙马,又何须大费周章?

大水冲垮房屋,长安城里的人们惊恐地叫着、喊着,他们也曾经是天子的子民,却因为臣服于曹操而必须受到师傅的惩罚。

“云长,你怕么?”宫城之上,曹操问着身边那个红脸长髯的男子。

男子摇摇头,“关某在樊城曾水淹七军,今日又有何惧哉?”

曹操笑了:“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当年奉孝为孤平定了辽东,孤才得以一观沧海之辽阔。如今无需再去辽东,就能与云长在此共观沧海,此生还有何憾?”

男子捋了捋长须:“云长即刻便能与兄长相聚,亦无憾矣。”

曹操苦笑,再不说话,玄德啊玄德,终究还是你赢了。

大水冲来,他抓住身边男子的手,一同浮沉。

在久久的喧嚣之后,长安城终于安静下来,天空飘起大雪,一下子便覆盖了废墟。

师傅抱着紫金钵盂,骑着白龙马进入长安城内,白龙马脖子上的铃声丁当,悟空三人,跟在后面小跑。

身后,诸葛亮忽地大笑,“当年上方谷那场雨,是君所为吧?”

白龙马停了下来,只用蹄子拨弄着脚下的尘土。

师傅一勒缰绳;“走吧,白龙马。”司马氏与白龙马,光听这名字,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诸葛亮抱着阿斗跌坐在地,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这个东土大陆第一智者,此刻状如疯魔。

孙悟空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诸葛亮,想为白龙马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诸葛亮见他来了,竟安静下来,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你叫什么名字?”

“悟空,孙悟空。”孙悟空答道,尽管诸葛亮是明知故问。

“夜半三更,小心火烛。菩提树下,悟空糊涂。”诸葛亮缓缓念道。

悟空胸口如同被重重一击,他怔在原地,脑海里浮现出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诸葛亮起身,哄着怀里的阿斗;“悟空师兄,这么快就忘了故人了吗。”

悟空一路小跑,追上了师傅。

“师傅,接下来呢,接下来要怎么做?”孙悟空问。

“所有背叛过天子的人,都不可饶恕。”

悟空环顾周围的惨状,“师傅,收手吧。”

“悟空,你忘了宝玉了吗?”师傅下马,摸着他的虎皮裙子,又问他这句话。

悟空摇头,心中道,悟空不会忘记宝玉,也不会忘记师傅。

更不会忘记多年前,给他“孙悟空”之名的师傅。

“师傅,你永远是俺老孙的师傅。”这话也不知道是对哪个师傅说的。

金光一闪,棒子从师傅的胸口透过,鲜血汩汩流出,染透了泥土。

“师傅,原来你的血还是红的。”他默默道。

“大雁塔,大雁塔...”师傅的喉咙在沙沙作响,他用最后的力气扯住白龙马的缰绳,白龙马听懂了,它悲鸣两声,驮起师傅,走向了长安城中大雁塔的方向。

那是天子为师傅修建的,可惜,天子没能等到师傅带着真经回来,他被曹操缢死前,请求曹操把他葬在大雁塔下。

白龙马,终究还是你最懂师傅。悟空这样想着,他望着白龙马远去的背影,火眼金睛忽然一阵刺痛,血太红了,把他的眼睛也灼伤了,最后一眼,他只看到悟能和悟净瞪着同样猩红的双眼,朝他扑了过来......

长安城的废墟之上,东土大陆新贵、战争的胜利者聚集于此,他们将在这里选出下一个继承者。宋江身后的李逵,持着两把板斧,随时准备砍人。悟净悟能全身缟素,死死地瞪着被捆仙锁缚住的悟空。只有诸葛亮怀中的阿斗,还在傻呵呵笑着。

宋江依然笑着:“诸位弟兄,我水泊梁山,在此战中折损最多,我宋江不才......”

悟净的九齿钉耙轻轻向下一放,大地便一阵颤动,悟能会意,对宋江道:“闭嘴。”

李逵大怒:“你敢欺我哥哥,且吃俺一板斧。”他持斧向二人砍去,二人正要迎战。

此时阿斗大哭起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诸葛亮怀中。

诸葛亮哄着阿斗,道:“东土大陆,从来不会属于任何人。”

悟空手上缚着捆仙锁,他喃喃道:“东土大陆,属于每一个人。”

诸葛亮说:“阿斗小时候被摔了脑子,却因此打开了枷锁,他的脑中,存着我们每一个人的记忆。只有他,才是东土大陆真正的主人。”

诸葛亮怀里的阿斗笑了起来,还是白昼,北斗七星却忽地亮了,犹如另一个太阳。

海外傲来国,花果山,一只老猴子坐在礁石上,望着远方茫茫大海,日复一日。小猴子们听说他是曾经的王,他到过海的另一边,却发现那儿比不上自己的故乡,于是又回来了。大猴子们总是用老猴子来吓小猴子们,说老猴子上过天庭,下过地府,打过玉帝,杀过如来,最爱吃小猴子的脑子,于是小猴子们都不敢靠近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胆大的小猴子悄悄溜到老猴子身边,却发现老猴子一动不动,原来老猴子早已经成了块石头了。小猴子看到老猴子的手上握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小猴子觉得石头很好看,想要从他手里拿出来,用力一拔,竟不小心掉进了大海里,连个多余的水花也没有。

那上头还镌着: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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